經濟觀察報 特約作者 方軍 以美國投資銀行雷曼破產為標志的全球金融風暴，預示著一個艱難時代的到來，全球經濟可能至此進入大的調整周期。自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可以一并冠以信息革命的這一波全球經濟浪潮，經過互聯網時代的幾番漲跌，向上的沖力已經消減。與上世紀幾次經濟變局不同，我們暫時還看不到后繼者，不會有二戰(zhàn)后的美國經濟狂飆，不會有石油危機后的日本工業(yè)崛起。

一言以蔽之，黯淡歲月可能才剛剛露了一個頭，現在還遠不是谷底，下一波的曙光還深隱黑暗之中。這一判斷可能有點過于冷酷悲觀，也正是為什么我重新翻閱 《光榮與夢想：1932~1972年美國社會實錄》的原因。威廉·曼徹斯特描繪了一個從“溝底”開始的美國四十年，即便在大蕭條時期1932這最慘的一年，大多數人依然滿懷希望，無數的進步都在那些歲月孕育。在這之前的3年，美國經歷了1929年股票市場崩潰。

這里僅舉一例，在1930年代，為了救濟目的而設立的 “工程興辦署”（它的前身及后繼結構）興建各種私人企業(yè)力所不及的工程，使整個美國面貌為之一變：連接紐約和新澤西的林肯隧道、把賓西法尼亞鐵路改為電氣化、出錢試制第一批柴油機、興建舊金山博覽會會場、科羅拉多河上的博爾德水壩、興辦田納西河流域工程，等等。而這些只是最容易看到的工程，在大蕭條時代，美國工業(yè)、金融、政治的許多做法被改變。

幸運的是，在這一波全球經濟變局中，中國所受的波及可能比大部分國家都要小。雖然，我們都已經感受到痛苦——作為經濟風向標的中國股市是全球跌幅最大的股市，最先感受經濟變動的中小企業(yè) （特別是外向型企業(yè)）處境艱難，對個人而言收入增長已經越來越難趕得上物價上漲——但是，從較為宏觀的角度看，中國國內有著龐大的內需市場，并且中國仍然處在一個高速上升的通道，速度能夠輕松地幫我們直接越過許多小問題。

中國的增長力和復原力，也可以與《光榮與夢想》中所描述的那個處于上升期的美國相似。在2008年，中國社會經歷了兩大災難，先是春節(jié)前因雪災凍災導致的交通和電力癱瘓，再是讓人悲痛不已的四川汶川地震。前者隨著天氣轉暖消散，在幾個月后的現在它不過是前進路上的小坎坷，從正面看它可能是改進南方交通和電力設施的一大契機。而對于汶川地震，經歷過救災的人都會相信，恢復只是一個時間問題。這就是中國社會的復原力。

面對即將到來的艱難時代，中國最寶貴的財富可能是國人的心態(tài)。2008年是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大多數社會中堅人士都是從艱難時代走過來的。雖然這代人現在享受經濟高速增長的益處，但從前時代的印記依然明顯，面對艱難有著更強的韌性。經歷快速增長讓這代人也認為，再壞也不過是從頭再來，因而敢于打破現狀。

當然，中國也有自身的問題，那就是災難很少帶來能長久留存的改變，就事論事的應對相對較多。對比而言，美國在這一點上好得多，以近幾年的例子看，安然、世通等美國公司丑聞帶來了薩班斯法案，要求上市公司高管對信息披露和內控負有直接責任，從而極度強化監(jiān)管。大蕭條中羅斯福總統(tǒng)上臺后，為解決金融危機，在2個月內廢除幾百年的金本位制。

我們也需要類似的持久變革。除了全球金融風暴外，當下中國正經歷另一場可能影響每一個人的食品危機，從三鹿嬰幼兒奶粉開始，幾乎整個奶制品行業(yè)（包括伊利、蒙牛、光明三家主要企業(yè)）都被發(fā)現產品中含三聚氰胺，人們普遍認同這是廠商故意添加的。我以為，在這樣的時刻，這一事件應該引發(fā)一些根本的改變：把那些膽敢為牟利危害食品安全的企業(yè)家送進監(jiān)獄，讓消費者可以通過正常法律途徑向企業(yè)索取巨額賠償、告得這些企業(yè)徹底破產。艱難時代，是進行變革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