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挽歌》的編輯來信
經濟觀察網編輯部
2008年10月9日
9月28日,本網刊登文章《帝國的挽歌》引起廣泛討論。作者文釗對讀者就該文中所談問題提出不同見解和疑問做出詳盡回答。
鏈接:《帝國的挽歌》
讀者來信:
文老師,十一之前看到您寫的《帝國挽歌》,衍生出來的一點自己的看法。只是一點粗淺的看法,歡迎拍磚。
如果我們認為美國的強大源于制度的話,那么美國可能與衰落還相距甚遠。這當然只是一種假設。我們可以看到,美國的一切成就包括他的科技水平、他的投行制度都源于一種制度保障——自由的資本主義。美國人的成功在于新的技術可以迅速與金融資本結合。首先他們能創(chuàng)造出一種提高工作效率的新產品,這種新產品由于各個行業(yè)部門的競爭而導致設備更新投資。從而新產品就被產業(yè)化形成強大的需求工業(yè),從而帶動經濟迅速崛起。當然這個發(fā)明的創(chuàng)造者獲得億萬財富成為美國夢的英雄人物。從這個本質來看,美國人從來就沒有改變。
讓我們再來看看這次金融危機。為房地產進行的住房按揭的創(chuàng)新的確幫助更多的沒有償付能力的人提供了擁有自己住房的機會。但這個創(chuàng)新的問題在于,第一這個新產品并不能夠提高社會效率;其次,專業(yè)機構并沒有以謹慎的態(tài)度評估這項金融創(chuàng)新的風險。也就是說,美國人把政治家的理想嫁接在市場金融的土壤里,產生出了苦果。房地產市場的暴跌證明房地產的供給量遠遠超過了實際需求。他只有下跌。
這種錯誤世界經濟的歷史上出現(xiàn)過很多次,甚至包括美國人自己的歷史上也經歷甚多。經濟失衡的地方會通過暴跌而修正;而更加具有競爭力的產業(yè)則會重新吸引人們的目光和金錢。
顯然,現(xiàn)在認為華爾街模式失敗了還為時尚早。因為,他依然是當今世界上最有效率的金融機構。他所擔心的是他的信用失效從而世界上的資金將會從這里逃走。但是我們看到這個機構如此有效率,競爭如此充分,以至于不好的投行即便很大也會倒閉和被收購。房利美和房地美也將會逐步被終結。這個市場已經足夠大到有多種生物存在,優(yōu)勢的物種會隨時崛起。對于國外投資者而言,你是相信華爾街的體制能自然修正他的錯誤,還是相信新興市場那些沒有經歷過錯誤的新手?顯然,這依然是個體制問題,美國人相對更好的公司治理結構和公開的市場環(huán)境依然能為他們的產業(yè)贏得投資者的信心。
因此,保爾森的“乞求”是有道理的。通貨膨脹不會使美國陷入絕境,而通貨緊縮會則有這樣的可能(通過緊縮就是英國失去了世界霸主地位的原因之一)。拯救華爾街的信用毫無疑問關乎整個美國工業(yè)的效率(由于創(chuàng)意科技產業(yè)是美國工業(yè)最大的競爭力,因此,投行體制正是這種競爭力的基礎之一)。
伴隨著布雷頓森林體系的覆滅,人們的經濟生活其實走進了一個更不穩(wěn)定的世界里。但這并不是美國的控制力更低了,而是世界經濟變得規(guī)模更加龐大而復雜。美國人就從世界天子的角色蛻變?yōu)橛型赖陌灾鳌拿绹c歐佩克、俄羅斯等國關系的起伏到石油價格的漲落,我們就可以看到至少在世界石油貿易的領域里美國并沒做到大一統(tǒng)。當然,還有污染的問題。美國人不得不把他的污染嚴重,勞動力成本高昂的生產車間搬到其他國家。這也就給了亞洲機會(中國與印度)。以及美國人對節(jié)能概念的忽視帶來日本的汽車工業(yè)迅速的騰飛。未來,這種變數(shù)還有很多。這也成為其他國家崛起的機會。
不論如何,美國的金融危機既帶給其他國家追趕的機會,但同時,他并不能作為美國就此會衰落的證據(jù)。歷史證明一個強大國家的衰落不僅為時甚久,有一個或多個更富有活力的對手,而且是一系列錯誤共同導演的悲劇。而到目前為止,我們看到的還僅僅是碎片,如此而已。
讀者程志云
文釗答復:
程同學:
你說的幾個層面的東西,我認為都是有道理的.我想帝國挽歌本身體現(xiàn)了一種觀察,一種對歷史線索的可能的呈現(xiàn).而并不意味著對歷史的一種結論或者判斷.如你所說,一個帝國衰落前,經歷的可能是一個漫長的歲月,如果我們想想英國,大體上從崛起到衰落經歷了數(shù)個世紀,美國的世紀不過是從20世紀才逐漸開始的,真正霸權的確立也不過是最近幾十年的事情,所以從判斷而言,我想大家都不會認為,美國明天就會衰落,即使資本主義體系,也不會那么快就完蛋.并且至少從現(xiàn)在來看,這個體系仍然是有效率的,如果不是最優(yōu),也是次優(yōu)的選擇.問題當然存在,而且危機也會導致更多反省,這都是對的。
而且從全球格局來看,也許未來幾個世紀下來,也可能真的是一個沒有絕對霸權的世紀.這都沒有問題。其實我們不是想得出結論,而是要從這些碎片中,看到一些線索,也許歷史將是這樣呈現(xiàn)的。這是新聞所能完成的東西,而不是給定某種答案.正如我在文章中說的, 我們身處歷史進程中,看到的也只能是碎片,但是這些碎片的拼接,確實提供了某種可能的指向,這好象偵破案件,線索指示了某種可能性。我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華爾街的自我修復能力是很強的,資本主義似乎也是,從過去一百年來看,華爾街確實經歷了若干危機,不過我們真正經歷或者見證的,可能是第一次.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我們幾乎還沒太多的概念和意識.美國網絡泡泡破滅的時候,我們似乎還沒有真正在做新聞.所以這是我們作為職業(yè)新聞工作者的第一次,這一點也挺有意思的。不過確實,我們需要更多地看看,過去的危機中,改變了什么,沒有改變的是什么,華爾街或者美國金融體系在以一種什么同樣的方式運行。
同樣值得關注的,是關于道德風險和系統(tǒng)性風險,這在歷次危機中都被提到,并且每次都是爭論的焦點,到底如何判斷呢?在什么情況下,我們認為個體的商業(yè)風險可能危機系統(tǒng),而在另外一種情況下,我們認為不會。而當我們反觀中國的時候,一切又會怎樣?比如說救市,比如說,假如蒙牛和伊利真的有可能破產了,我們是讓他們破產,還是救他們一救?救意味著,壞的行為可能得到了縱容,而不救意味著,當我們懲罰壞的公司行為的時候,那些無辜者也可能成為受害者,比如說奶農,事實證明奶農在這件事中大部分是無辜的。還有企業(yè)的職工,這兩家企業(yè)在內蒙古的地位,表明一旦這兩家企業(yè)完蛋了,可能真的影響整個內蒙古的穩(wěn)定.那么我們如何去做一種最不壞的選擇--如果沒有好的選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