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3日的華爾街看起來沒什么特殊也不怎么起眼。高聳的大樓毫無縫隙地并肩而立,讓這條象征全球金融中心的街道十分逼仄且終年缺乏日照,在深秋的清晨更顯陰沉冰涼。
區(qū)區(qū)7層高的華爾街11號大樓在這條街道上既古老又低調(diào)。人群從天蒙蒙亮就開始有秩序地忙碌,準(zhǔn)備著早上9點的正式開張,就像過去200年一樣。
匆忙投入新一天的人們也許沒有時間回憶七十九年前的這個時刻,那場最近總被人掛在嘴邊的“大蕭條”,就是從這里開始上演的。1929年10月24日發(fā)生在華爾街11號的那一幕,在現(xiàn)代經(jīng)濟史上寫下了黑色的一筆。七十九年后,2008年,又一個黑色10月,會不會寫下更濃重慘烈的一頁?
如果說華爾街是全球金融市場的引擎,那么產(chǎn)自華爾街11號——紐約證券市場交易所(以下簡稱紐交所)的道瓊斯指數(shù)(以下簡稱道指),就好比是個“黑匣子”,完整記錄了這條街道如何自二戰(zhàn)后崛起,用半個多世紀(jì)的時間逐漸擴張成一個支撐美國經(jīng)濟、影響全球市場的金融帝國,又如何在最近短短幾個月時間里搖搖欲墜,危如累卵。
自1929年10月那個“黑色星期四”跌破250點開始,道指用了五十四年時間才突破1千點(1983年1月),慢慢走出蕭條的泥潭;然后又用了十六年時間突破1萬點(1999年7月),再用去八年時間——到去年(2007年10月)達(dá)到史上最高的1萬4點以上。但次債危機的爆發(fā),讓道指自去年到今年短短一年時間里跌去了近一半(2008年10月8號7千多點),至今仍停留在8千到9千的低區(qū)間波動。
從紐交所凝重的外觀當(dāng)然是看不出這段久遠(yuǎn)歷史的,但即便站在交易大廳的2樓俯瞰所有交易員,你也完全感受不到這場全球股災(zāi)的中心有什么慌亂異常。自9月14日雷曼兄弟破產(chǎn)導(dǎo)致道指大跌500多點至今,道指曲線一直伴隨美國政府救市方案忽明忽暗的進(jìn)展而劇烈的起伏。
10月23日10點多,交易大廳的電子屏幕顯示道指在前一天大跌600多點后,今日開盤小幅上漲。站在我身旁的美聯(lián)社電臺駐紐約記者拉文森(Warren Levinson)手拿一支小麥克風(fēng)和錄音器,專注地將這個消息發(fā)布給總部,然后摘下所有設(shè)備放松地東看西看。
“不算壞消息,但也不算好消息,所以交易員比較平靜,是吧?”我問拉文森。看到交易大廳上空印著紐交所標(biāo)志的那面旗子上寫著:世界把它的股票交給我(The world puts its stock in us),我既驚訝于這個全球最大股票交易市場的交易大廳竟如此狹窄局促、燈光昏暗,也對股災(zāi)中心的交易員們都如此平靜而感到意外。
“跟好消息壞消息沒多大關(guān)系,這個交易大廳永遠(yuǎn)都是這樣,這些交易員也永遠(yuǎn)都這樣。”拉文森說,“我報道紐交所和道指20年了,20年來我基本上每天都來這。這里和我20年前第
一天看到的樣子幾乎沒任何改變。”
過去20年間,道指既上演了突破1萬點大關(guān)(1999年7月)的振奮時刻,也經(jīng)歷了因美國政府救市方案被否導(dǎo)致單日最大慘跌(2008年9月29日)的黑暗時刻,“難道在這樣的日子里,這個交易大廳和交易員們也都是這個樣子么?沒有人歡呼過,也沒有人哭喊過么?每次股災(zāi)都有人自殺啊。”
“沒有在這里自殺的,哭喊、歡呼也沒有。交易員們每時每刻要關(guān)注于股指走勢,隨時和客戶保持溝通,第一時間買進(jìn)賣出,他們沒有時間干別的,他們不過是呆在這里遵循客戶口令買賣而已,”拉文森說,“只有一次,最近的一次稍微有些不尋常。那是幾周前,傳出巴菲特買入高盛股票的第二天一早,還沒開盤時,高盛的交易臺那里就擠滿了交易員。這是很少見的情景。”
這個昏暗狹窄的大廳每日將美國經(jīng)濟的表現(xiàn)以及市場前景的信號發(fā)布給全球市場,道指如無聲的海嘯般撼動遠(yuǎn)在他國的股票市場上揚或下挫,制造狂喜或恐懼,但海嘯的中心卻永遠(yuǎn)是一派風(fēng)平浪靜。
“我沒有見過有人在這里哭。最近也沒有,從來都沒有。”紐交所媒體關(guān)系主管布拉克曼(Christiaan Brakman)告訴我,“也許他們回去家里哭?我不知道了。”
“因為交易員都有堅強的心臟,必須要有堅強的心臟,”紐交所亞洲、中東及北非市場執(zhí)行主管雷雅克(Marc H. Lyeki)指著墻上一副畫對我說,“交易員不同于投資者的地方就在于他們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一點。”
畫中是一條狹窄的街道,街道上擠滿了牛和熊。
清晨的華爾街
紐交所狹窄昏暗的交易大廳
紐交所:世界把它的股票交給我們
畫面最下面是高盛的交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