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勉/文 （經濟觀察網編輯，2002年參加高考，高考所在在北京，當年的高考題為《心靈的選擇》）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你知道，我的同學A，成績屢屢擠進年級前十名。在上生物課時，他用手中本應對付蚯蚓的剪刀，對準試驗臺一角的電門……

剛剛生完孩子的生物老師，被嚇得當場暈厥。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沒死，只是后來我知道，他再也考不進全年級的前二百名了。

你知道，我的同學B，是體育課代表。全班進行鉛球測驗，他站在一旁幫老師記成績。這時，輪到班里最胖的同學，我猜長久以來，他的小腿已經不堪重負，而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以條件反射做出小小抱怨，又或者信心滿滿的他，不小心踩上了一塊石子，導致全身失衡。

總之，那顆從胖子手中投出的鉛球，在空中劃過一條曼妙的曲線之后，生生地砸中站在場邊的體育課代表，在經過大約二又四分之三秒的沉默之后，他的額角滋出一道血霧，身子開始搖搖晃晃，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哎呀，我死了！”聲音像個短路的機器人。然后血流滿面，倒在地上抽搐。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沒變傻，只是我后來發(fā)現，體育課代表連鞍馬都跳不過去了。

你知道，我的同學C，在上化學實驗課時，取出一個100mL的小燒杯，加入約50mL水，接著用鑷子，夾起一塊被濾紙擦去了表面煤油的鈉，打算放入水中，觀察反應程度。

綠豆大小的鈉，投入水中浮在水面上，熔化成光亮的小球，小球在水面上四處游動，并發(fā)出嘶嘶的響聲，“2Na+2H2O==2NaOH+H2↑”，教科書上都是這么說的。只是出了點小疏漏，他的注意力被身旁同學成功試驗所分散，自己鑷子上的鈉，可不是綠豆大小，而是近乎樟腦丸大小。

安靜的教室傳出一聲“咚”，清脆得像平時有點干燥的大條，壓住水花后發(fā)出的響聲，完美入水，濺不到你的屁股，值得打出10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那塊樟腦丸大小的鈉，已像只無頭蒼蠅，碰撞著燒杯壁；那塊渾身抽搐的鈉，又有點像摸了電門或者被鉛球砸中腦袋的人。鈉和水激烈反應產生的蒸氣，如正發(fā)羊癲瘋的病人嘴角流出的吐沫，籠住他驚得說不出話的臉，“噴”地一聲，水花四濺，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沒毀容，只是我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吃貢丸火鍋了。

你知道，我的同學D，小時候父母帶她去做智力測驗，鑒定結果很不幸是“弱智”，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讓她接受正常人的教育，她被安插在了我的班級。

那是一節(jié)自由活動課，我們被男女配對，玩一對一扔沙包的游戲。很不幸，我和她一組。為了發(fā)泄心中的煩惱，我故意將沙包扔掉又偏又遠，她像只小狗一樣跑到沙包所在的地方，又樂樂呵呵地沖我扔過來，我偷偷撿起一塊小石子攥在手里，朝她扔了過去。

她仰望星空，腳踏實地，伸長脖子，張開嘴巴，像我們平時跟自己嘴巴或者寵物嘴巴玩的互動游戲。不偏不倚，石子掉進了她的嘴里。她就這么站在操場的中心，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我猜可能有天使飛過，全場鴉雀無聲。

她吐出舌頭，小石子安安靜靜地趟在上面，再以手指輕輕捻起，越過頭頂炫耀著戰(zhàn)利品。這已跟幸運無關，只是我想即便是弱智，卻也比常人活得更快樂。

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有時候，抖一激靈、打一冷戰(zhàn)，腿一軟，手一松，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結果無法預料，冥冥注定讓人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