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劉洪波/文 從汶川到雅安,災難再次襲來,感動再次凝聚。一切似乎回到了五年前,然而,現在確已不是五年之前。
地震總是令人震驚的。但汶川在前,雅安已不會讓人十分震驚了。我們可以將震驚視為心理的地震,震驚也可以像地震那樣判斷震級。
如果說汶川地震時,國人的震驚達到了10級,那么雅安地震令人震驚的程度,已大大減弱了。而且人們的震驚中有一部分仍然來自汶川:與汶川如此鄰近的地方,再次發(fā)生了如此嚴重的地震。
汶川地震時,這個社會的很多行為是被情感沖擊所控制的。巨大的哀傷和悲憫,既生發(fā)了人對自然的復雜感受,更激發(fā)了人們強大的抗震意志,集體行為的邏輯一時煥發(fā)生機,社會動員力、國家號召力、集體行動力都達到了數十年未見的高峰。
今天,雅安地震再度襲來時,人們的震驚在減弱。這不只是因為雅安地震的損害不像汶川那樣重大,我想,即使汶川那樣的地震非如人愿地發(fā)生,人們遭受的情感沖擊已將不復當日。
五年了,汶川地震未被人遺忘,塌掉的樓群,水泥構造堆積的廢墟,仍隨時能被人從腦海中提取。未被遺忘,或者準確地說,未能獲得答案的懸疑,還有不少:關于校舍,關于學生,關于捐獻的使用,關于慈善機構和地方政府的作為等等。
五年前,人們在緊急援災情勢下,曾經激發(fā)起巨大的正能量,哀悼死難、拯救危難、扶濟生還,到處奔涌著類似“總動員”的昂揚情緒,官民之間仿佛一舉和諧。五年回首,那些被地震所激發(fā)的一切,也漸漸隨“戰(zhàn)時狀態(tài)”的結束而消散;那些無法獲得答案的懸疑,雖然人們也漸漸不再提起,但造成的情緒挫傷已深入骨髓。
這就是雅安地震襲來時的社會心理情境。雅安與汶川不同的,不只是災難的等級,還有人們從未曾經歷到已經經歷,從想象變化到不再想象變化。所謂“震出一個新中國”,無論孟浪也好,寡情也好,還是懷著巨大的期許也好,都已被證否。
今天的雅安,仍然在瞬間將人們凝聚起來,但人們的情感強度下降了,人們已不會從救援狀態(tài)去推想尋常狀態(tài),已失去從救援行動想象日常生活的興趣。這或許可稱為理性的回歸,或許可稱為理想的失去。不管怎樣,人們知道“救災只是救災”,合作的層面、和諧的范圍十分明晰,再沒有人會輕易指望“光大救災中體現的精神”了。
跟五年前比,新媒體已發(fā)育得更加成熟。新媒體不僅速度在先,使傳統(tǒng)媒體變成了它的落地平臺,而且成了社會活動的號召、發(fā)起、行動的平臺。“每個人的媒體”聚集起來,可以有效承擔起地震救援組織工作。尤其是在通訊受阻的情況之下,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平臺發(fā)揮的作用,尤其是對民間社會救助、群人消息發(fā)布,遠遠超越了傳統(tǒng)媒體的影響力。這些新媒體平臺在災難時刻傳遞出的能量,為人們提供了通往生命的一縷光明。
新媒體也使民間社會的邊界擴大了,民間社會的獨立行動力得以增強,官民已非原有的上下關系,新的關系模式很復雜,但建基在理性合作基礎之上的共同行動,正在取代官民之間的從屬關系和收編模式。新媒體每天都在滋養(yǎng)新社會,每一個重大事件都在成為托夫勒所說的“權力轉移”的現場。
雅安地震仍在激發(fā)感動,但再沒有人幻想一個純潔的社會,理性的回歸向來伴隨著理想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