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密斯李/文 每座寫字樓下總會有家裝模做樣的咖啡館,除了供應(yīng)淡如白水的各色咖啡,還有來頭可疑的西餐,越裝模作樣越顯得小家子氣,服務(wù)生眼睛長在腦門上,實際上純屬混事兒,根本連沙拉和前菜都不分,面包是冷的,湯是溫吞水,吃牛扒仿佛是用刀叉齜牙咧嘴地與那塊可憐的肉展開血腥搏殺,有時感覺簡直有性命之虞。但這咖啡館的存在是種必須,因為有大量白領(lǐng)需要一個干凈、整齊、不用扯著嗓子說話的地方吐槽。而這里最大的缺點是離辦公室太近,咖啡館其實成了個是非之地。倘若在這里安上攝像頭,一個禮拜下來,就憑著進(jìn)進(jìn)出出的身影,稍用點心思便不難分析出公司政治的半壁江山。
趙小姐一邊坐在這里等人,一邊難以自抑地撇著嘴角。回想起前不久游巴黎的最后一天,她在圣日耳曼街頭各色年輕人的光彩照人之下頗覺得神傷,在熟悉的路口,一邊是花神咖啡館,另一邊是雙叟咖啡館,這街頭與咖啡館正是當(dāng)年加繆、薩特、波伏娃與一干名流流連之地,她也裝模作樣地在兩家各喝了一杯她稱之為向存在主義者致敬的咖啡。
回想巴黎的時候,趙小姐正巧目睹了兩個青澀女學(xué)生同倆老外搭訕說可不可以聊聊天練習(xí)英語的場景,兩個50多歲老外頭上三根黑線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拒絕。于是四人就結(jié)結(jié)巴巴拉扯起來。瞧著他們趙小姐再度擺出Suck it face,心想這兩位資本主義大叔很快會發(fā)現(xiàn)紅色中國非但不可怕,還是他們的烏托邦、象牙塔、溫柔鄉(xiāng)。這種在自己國家根本不會出現(xiàn)的被搭訕場景將一再出現(xiàn),把他們送入自己人生所可能達(dá)到的頂峰。
而另一邊一名打扮奇異的女士也十分活潑,她頭發(fā)鳥巢般亂糟糟,水紅色帶流蘇披肩加上白底紅荷花的假絲褲子以及紅色亮片運動鞋。坐了幾分鐘就開始就不安分,跟旁邊桌子老外借筆借眼鏡,之后便是我的名字叫l(wèi)ily那你呢。趙小姐心里不由默默心生怨念起來,覺得十分喪氣。
她等的面試官姍姍來遲,是位身著Z字頭西服的上流社會男,但從滴溜溜的眼神看,進(jìn)入上流社會也不過半年光景,身邊帶著位削臉女秘書,渾身上下似乎硅膠隨時會噴薄而出。趙小姐心中暗暗失望,原以為頂著投資人的名頭,怎么著也應(yīng)該有點電影里的精英范兒,況且自己愿意來應(yīng)征這么累的工作,不就是想臥薪嘗膽進(jìn)圈子好找位金龜婿嗎?沒想到這人有了錢,品味還是地主老財式的,自己小眉小眼的寡淡看來不入他的眼。
趙小姐胡思亂想走神之間,上流男與硅膠女正眉來眼去,眼神糾結(jié)得空氣都曖昧起來。玻璃寫字樓上空忽然黑云壓頂,風(fēng)與塵沙無目的飛舞,眼看又一場夏日暴雨將至,趙小姐知道自己又一次夢碎長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