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張妍/文 正如這個社會的絕大多數(shù)人一樣,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者,但我依舊被一群熱情洋溢的基佬舉著彩虹旗走在街頭的照片所吸引——這是在上個月26日,為了慶祝紐約參議院批準同性戀婚姻合法化法案,美國紐約舉行了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同性戀游行。緊接著,7月3日的倫敦也開始了盛大的同志街頭游行活動。
一向被認為保守和傳統(tǒng)的中國人,也開啟了對同性戀話題的禁忌。不久前孫海英和呂麗萍投下的“言論炸彈”,叫好聲鮮有,許多人都不認同這對演員夫婦,并為二人貼上了“歧視同性戀”的標簽。
事實上,紐約、倫敦、圣保羅、多倫多、悉尼和亞洲的臺北、香港,年年都有舉辦同性戀游行的傳統(tǒng),參加者主要包括男同性戀、女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等等。這樣一群在社會和生活中處于邊緣和極端小眾的人群走上街頭,并非你想象中那樣光怪陸離,他們會精心打扮自己的著裝,而臉上的笑容和呼喊的熱情則與常人無異——游行的主要宗旨便是希望各界停止歧視和暴力對待同性戀者,提倡寬容的社會文化。
我在2009年的11月目睹了香港同志游行的場面。那年我作為攝影記者,跑到游行的集合地——灣仔的修頓球場,本打算拍攝一些有趣的新聞畫面便打道回府,卻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一直跟完了全程。來自各個國家的人都有,有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也有五六歲的小朋友(我猜測這些孩子是外籍同性戀家庭領(lǐng)養(yǎng)的兒童),內(nèi)地也有數(shù)十個同志團體參與,此外,還有一些社會公益和慈善組織加入其中。當時的氣氛是熱烈且歡快的,我親眼見到有公車上的乘客,從玻璃窗中向游行的人群們伸出了大拇指,還有路過的市民受到感染,情不自禁地拉著自己的寵物狗,也加入了隊伍。
因為社工的引薦,我結(jié)識了那場同志游行的組織者、知名“拉拉”(女同 性 戀 lesbian的 昵 稱)Connie Chan。我們約在旺角的星巴克,她頭發(fā)短短的,穿著寬松的牛仔褲、運動鞋快步走來,以至于一時間我誤以為這是個男孩子,便由此暗暗認定她在女同志關(guān)系中扮演“T”的角色(女同性戀情侶中較為男性化的一方)。Connie最新一次在公共媒體上露面,是香港導(dǎo)演許鞍華的作品《得閑炒飯》。電影開始不久后,在香港女同盟會里,Connie一手摟著演員吳君如,一邊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打著茬,說些笑話。
電影中的女同盟會是真實的場景,它的全稱為Women Coalition of HKSAR,是一個專為“拉拉”們提供交流和互助的非政府組織。傳統(tǒng)的價值觀占據(jù)香港社會的主流,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講著粵語的香港人對于婚戀、兩性關(guān)系都非常保守。香港唯一一家女同性戀酒吧依然躲藏在尖沙嘴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中——很明顯,酒吧的老板出于各種考慮,還是沒有勇氣讓這間酒吧堂而皇之地開在車水馬龍之處。不過,這個國際都市也同時吸收了大量外來文化和前衛(wèi)觀念,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和姿態(tài),讓一些小眾的行為和探索生根發(fā)芽。
香港的同性戀文化便是這樣發(fā)展起來。香港中文大學(xué)的性別研究專業(yè)作為社會學(xué)的分支學(xué)科,專攻兩性心理學(xué)、亞文化研究及同性戀問題,并被準許授予碩士和博士學(xué)位。修讀這個學(xué)位的學(xué)生,會大量接觸到同性戀群體,甚至考察成人用品商店和同性戀酒吧,很多學(xué)生在畢業(yè)后會走上專業(yè)研究或社工的崗位。2005年的時候,三個同性戀組織獲得了香港民政事務(wù)局4萬港元的資助,開展“口述歷史”項目,走訪了15名分別出生于60、70、80年代的香港女同性戀者,講述她們家庭關(guān)系、愛情生活、性取向覺醒以及與主流觀念抗衡的故事。
和香港不同,由于影視作品和網(wǎng)絡(luò)文化的渲染,大多數(shù)內(nèi)地人對同性戀的認識還停留在男生“娘娘腔”或者女生“假小子”,要么就是電影里張國榮的多情小生形象,或者像《康熙來了》的蔡康永體貼又幽默。而“艾滋禍首”這樣的傳言,讓人對同性戀心生嫌惡。實際上,“同志”有可能是寫字樓里的白領(lǐng),也可能是憑力氣吃飯的打工仔,有可能是腹肌六塊的男子漢,也有可能是長發(fā)飄飄的小姑娘。他們有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平凡人一樣的生活、職業(yè)、喜怒和愛好,唯一的區(qū)別便是,他們喜歡同性。即便是這樣,他們的情感本身也與常人無異——有的愛撒嬌,有的愛粘人,有的花心,有的發(fā)愁找不到對象。
這并非要為同性戀美言,或者故意試圖將主流價值觀撕開一個口子——這個社會既然允許不同聲音的存在,那么,當你對同性戀表示斥駁,至少要在了解他們的基礎(chǔ)上。盡管科學(xué)研究尚未下定論,但確已證實同性戀基因的存在,這些邊緣人群并不是自主選擇了他們一生的性取向。
因為若干同性戀人有參加意愿,一家商場曾悄然取消了情人節(jié)接吻大賽的活動,或是商場管理人員覺得這“有傷風化”。因為社會的回避態(tài)度,同性戀者趨于自我解救和解放,以淡化“有傷風化”這種觀念的恥辱,和外界對于他們傳播性疾病的誤解。同性戀曾被看成流氓罪,自從1997年同性戀在我國不再被視作犯罪,2001年同性戀不再列為精神疾病,10年之后,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已經(jīng)有了頗有名氣的同性戀酒吧,同時,在時尚圈和影視圈等較為開放的圈子中,同性戀者特別是男同性戀,已經(jīng)占了相當大的一個比例,這些“基佬”,不遺余力地宣揚著“男同志精英論”。而《斷臂山》、《藍宇》、《盛夏光年》、《藍色大門》這些影視作品的描繪,在公眾心中刻畫了同性戀人凄美、浪漫的愛情生活。
最近,又一位知名男同志和自己的愛侶定下終身,他便是美劇《生活大爆炸》中Sheldon的扮演者吉姆·帕森斯(Jim Parsons),他的訂婚幾乎贏得了全世界粉絲的祝福,當然大部分都是“直男”、“直女”。而相比于某些圈子某類同性戀的“揚眉吐氣”,隱匿于人群中、過著尋常生活的同性戀者,依舊背負著巨大的社會和家庭壓力。此前某周刊曾策劃“拉拉的婚事”專題,報道由男“同志”和女“拉拉”組成的“自助婚姻”,以此來逃避社會和親朋對于他們私人生活的猜測和議論。
蔡康永回應(yīng)呂麗萍孫海英對同性戀的攻擊時說道,“你仇視的同性戀,并不是受傷不會痛的抽象名詞,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呀!”如果我們以人性的態(tài)度來看待身邊的同性戀者,或許你便不再覺得他們是“怪物”。如果套用那句話說,便是——我可以不認同你生活的方式,但是我愿意捍衛(wèi)你不同于我的生活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