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歐陽曉紅 被視為大事件的中日貨幣直接交易,更多可能是欲擺脫美元中間價束縛的一種姿態(tài)。即使被賦予了報價權,做市商們也很難脫離“美元”這個國際貨幣體系中的“錨”。
日元成美元外首個與人民幣直接交易主要外幣。6月1日起,人民幣對日元直接交易在上海和東京兩地進行。中國銀行、匯豐銀行(中國)等獲批成為直接交易的做市商。他們將承擔提供人民幣對日元的買賣雙向報價、為市場提供流動性的義務。
央行稱,此舉利于形成人民幣對日元直接匯率,降低經濟主體匯兌成本,支持中日之間不斷發(fā)展的經濟金融關系。5月29日,央行與中國外匯中心甫一宣布消息,市場一片歡呼聲:諸如“這是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迄今為止邁出的最重要一步”、“美元的地位將受到挑戰(zhàn),有助于提高人民幣和日元在國際金融市場的地位”。
但,如此意愿恐怕是脫離當前金融格局、無視國際外匯市場基本內涵的主觀臆斷。真實格局是——美元依然是大家的“錨”,做市商報價定然離不開“日元對美元、美元對人民幣的報價基礎”。以中日貿易情況為基礎搭建人民幣對日元的匯率,難以實現(xiàn)。很難想象,做市商不依據美元對日元的匯率,及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而得出人民幣與日元的報價。
也有人稱,此舉主動權在于日方,表明日本愿意接受更多的人民幣。當然,直接交易并不意味著中日之間實現(xiàn)了完全可兌換,兩國間的跨境資本流動還得遵守現(xiàn)行外匯管理體制框架。但某種程度上,直接交易也旨在設立東京人民幣離岸中心,而“貨幣回購協(xié)議”是離岸中心的內涵之一。其隱性風險是,當市場拋售人民幣時,中國政府承諾一定額度下的回購。
誠然,就中日經濟界而言,直接交易的利好性不容置疑。2011年中日兩國的貿易額總規(guī)模達3499億美元,美國、歐盟、東盟之外,日本是中國的第四大貿易伙伴,業(yè)界測算約六成的中日貿易通過美元結算,以人民幣進行的交易不足1%,為此支付的中介費用每年高達約30億美元,這樣,中日貿易結算至少年省手續(xù)費30億美元。
然而,歡呼之余,也請別忽略其中潛在的風險。任何事物均有兩面性,此舉可能也給日資在華企業(yè)建立了某種退出機制;包括一些想要出去的高端中資,他們可以將手中人民幣資產兌換為日元轉移財富;且不排除給國際做空人民幣的機構提供通道的可能。香港人民幣離岸中心在去年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這一幕。
SWIFT(全球銀行間金融通信社)近日報告稱,以交易金額看,僅次于美元和歐元,人民幣已成全球第三大信用證開證幣種。不過,分析人士發(fā)現(xiàn),從人民幣信用證主要通道看,該業(yè)務明顯集中在亞太地區(qū);超過50%的信用證由中國境內銀行發(fā)往香港;近20%的信用證從中國發(fā)往新加坡,從中國發(fā)往歐洲/中東/非洲的僅占3.18%,從中國發(fā)往美洲的約2.16%。其結論是,這并非人民幣國際化的成果,或許是人民幣結算名義下的跨境套利。
因此,某種新生事物可能產生的副作用亦不容忽視,雖說不必“因噎廢食”,但理論上的再三權衡仍然需要。一個淺顯道理,人民幣處于升值通道時,經濟與政策上的任何調整均較為主動,改革亦留有余地;但若人民幣處于貶值預期之際,某些改革恐怕需要等待時機。
現(xiàn)實是,5月31日,在人民幣對日元直接交易前夜,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創(chuàng)5個多月來新低,報6.3355,跌58個基點;人民幣對100日元報8.0293,大跌689個基點。外匯即期市場更甚,美元對人民幣盤中最高價報6.3780,海外無本金交割遠期(NDF)市場,1年期人民幣NDF跌至6.4215/6.4265,顯示始于去年底的人民幣貶值預期并未消停。
實際上,如此狀況已有時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開盤價與盤中詢價偏離較大,表明旨在維穩(wěn)的官方中間價與偏向人民幣貶值預期的盤中市場價時常在博弈。4月份出現(xiàn)的結售匯逆差,更昭示市場對人民幣貶值的預期增強。
在人民幣貶值預期升溫背景下,專家認為,人民幣國際化已逐步由“把握機遇急進式”階段轉而為“自然演繹漸進式”階段。該轉變意味著工作重心需要由“把握機遇”變?yōu)?ldquo;俟機待變”。發(fā)行人民幣債券可能才是國際化正道;通過行政手段推動的國際化并不可持續(xù),一國貨幣的國際化定然是市場化的一個自然選擇過程。
中日貨幣直接交易看起來很美,但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