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郁癥》劇照
經(jīng)濟觀察報 李黎/文 你曾經(jīng)相信過世界末日嗎?在瑪雅人預言的“末日”來臨之前,讓我們最后談論一次它。
中國最著名的科幻小說家劉慈欣說,這就像一場只過一次的節(jié)日或者是行為藝術(shù),人們在沒有恐懼的情況下體驗末日即將到來的感覺,終究是件有意思的事。
也許在人們安然度過12月21日后,末日說將會遠離。但劉慈欣卻不這么看,他是相信末日的,但他的“末日”概念和12月21日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而是另一個層次上的概念。“首先我并不相信2012年的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因為預測人是瑪雅人。”他在電話那頭笑了笑,“瑪雅人連輪子都沒發(fā)明出來,沒有輪子沒有車,他們所有的運輸都是人拉肩扛,拿牲口馱,對于文明發(fā)展到這樣程度的一個民族能預測出世界末日來,我還挺好奇的。但是作為寫科幻的人,我對末日的概念還是很敏感。”
每一種末日
萬物終有終結(jié)之日。末日并不全然是一個科學概念,其概念最早不是由科學提出的,而是由宗教提出來的,如審判日等等。科學是在很晚的時候才開始注意到末日的概念,包括宇宙和人類的末日。劉慈欣說:“末日的含義有很多種,從低層次到高層次。最低層次是個人的末日,這當然誰都會有,人的生命總會終結(jié)。高一點的話是一個國家的末日,再高一點是一個民族的末日,然后是整個人類的末日,再往上是太陽系的末日,以至整個宇宙的末日。這不同層
次的末日,這所有的末日除了宇宙的末日科學還沒有辦法定論宇宙是否有終點,時間空間是否有終點,這個還沒辦法定論,其他的東西肯定都有末日的,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萬事都有終結(jié),地球的整個生態(tài)和生命體是低墑的耗散系統(tǒng),就像時間長河中的漩渦或者波峰,總會有消失的那天,只不過說地球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與人類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壽命相比很長,讓我們以為它好像是無限的,其實它肯定是有壽命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整個與我們相關(guān)的世界,包括地球和人類有末日的一天,當然人類想讓自己的末日向后延伸的話可以做很多事情,最合理的事情就是飛出地球,在宇宙空間中尋找新的家園。但是很遺憾目前為止人類并沒有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我們只是一種內(nèi)向的生活方式,缺少進取心的生活方式,靠著環(huán)保和節(jié)能減排在很小的空間生存,如果這種生活哲學延續(xù)下去的話,我覺得末日真的不太遙遠。”
“第二次大航海時代”
如果說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大航海時代由探索新世界的野心而構(gòu)筑,那么科幻界所說的“第二次大航海時代”,這次空間的概念從世界的航海版圖上,衍生到了地球之外。有沒有科學家研究外星移民的事情呢?劉慈欣說:“這不是科學家的事。當然恒星移民還很遙遠,但是探索太陽系的技術(shù)我們已經(jīng)有了,我們60年代人類就能登上月球了,為什么現(xiàn)在連月球都去不了?現(xiàn)在慘到什么程度了?美國人連把人類送上太空的能力都沒有了,他去國際空間站只能租俄羅斯的飛船,這能是科學家的問題嗎?表面看是政府的問題,其實是整個人類的一個精神狀態(tài),政治家和政府依照大眾的世界觀來行事的,這表現(xiàn)了大多數(shù)民眾窩在地球這個安樂窩里不思進取的世界觀,是很宅的世界觀。”
而且環(huán)保也不是長久之計?“從長遠來看,環(huán)保只是權(quán)宜之計。地球生物圈其實是一個耗散系統(tǒng),像一個生命體一樣是有壽命的,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劇烈的變化,舉例來說,僅僅在兩萬年前現(xiàn)在的海平面比現(xiàn)在要低120米,如果現(xiàn)在的海平面升高10米的話,大部分的沿海城市都要被淹沒,這兩萬年海平面升高了120米,這種劇烈的變化誰知道未來一萬年還會不會發(fā)生,最近的一次地球的一次小冰期離現(xiàn)在僅僅有一萬年的時間,那個時代整個歐洲都是被大冰蓋覆蓋的,如果這個時代再次到來的話,全球的農(nóng)業(yè)系統(tǒng)都將全面崩潰,所以說這種巨大的變化與環(huán)保無關(guān),而且一旦到來憑著環(huán)保是杯水車薪的,但是人類現(xiàn)在對地球生物圈的劇烈變化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向外星移民這種想法,自從科學誕生起就不停地在說,已經(jīng)是人類對未來夢幻中的一部分,不斷地被提出來。在思想家、科學家、政治家和普通民眾的夢想中,甚至連歐洲的大航海運動是尋找外星活動的地球版本,以后尋找外星可能是第二次大航海時代。當然外星移民的目的就像大航海的目的一樣并不像我們想的崇高,都是為了錢嘛,但這個無關(guān)緊要,將來外星開拓要是發(fā)動起來的話也是根植于經(jīng)濟利益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目標,現(xiàn)在之所以太空開拓不能變?yōu)楝F(xiàn)實,就是經(jīng)濟利益不足。”
大災難不是末日
在末日論中,常常有造物主需要對這個世界重新洗牌的說法。這種說法與其是像在描述蒼穹之上的神靈對人類世界的一種失望,倒不如說是人類對自身現(xiàn)狀的一種不滿和失望。當然,讓理性派來談論這個話題,終究會走到一個絕對理性的結(jié)論。劉慈欣說他個人是一個無神論者,沒有任何宗教信仰,所以只能從科學的角度來談這件事情。“之所以叫末日,末日是有定義的,末日是整個世界的盡頭,人都死了,沒有一個活下來的,這叫做末日。末日論里常常提到的造物主對世界的重新洗牌也好,重新組合也好,那不叫末日,那叫大災難。大災難人類歷史上并不是沒有過,中世紀的黑死病讓三分之一的歐洲人喪生,但依然只是大災難不是末日。真正的末日我們到現(xiàn)在沒有遇到過,真正末日到來不可能出現(xiàn)重新洗牌和重新拯救。有一個形容來形容末日,在一個平原上你走著走著突然遇到一堵墻,這堵墻上無限高下無限深,向左向右都無限長,這就是末日。”
那么在末日之前,很多人也曾因為這個預言進行過哪怕是膚淺的回顧和自我探討,這樣來看也許末日說也有它的意義。劉慈欣肯定地回答,當然有意義。“但是依照人類在5000年歷史表現(xiàn)出來的本性,等到真正末日到來的時候,不但不會坐下來審視過去,反而變得更加瘋狂和神經(jīng)質(zhì),這是很容易預測的,所以整個末日到來的那天就是人類社會失去理智的那一天。你說的審視和回顧,除了個別人,作為整個人類的群體是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假如真的有準確的預言有末日,人類失去理智變得不可控制根本不用等到末日到來的那一天,提前50年這種現(xiàn)象就會開始出現(xiàn),什么都不顧了。”
最后我們聊起了末日題材的電影和文學作品。劉慈欣立即舉了他最近最感興趣的《少年派》,“這部電影并沒有談及大災難,但是如果把他坐的那個小船作為人類世界的象征,它確實是一部地地道道的末日電影,很好地詮釋了各種環(huán)境下有各種環(huán)境下的道德。這個電影對末日的表現(xiàn)比《2012》要深刻。相比之下,《2012》很虛假而且膚淺。而另一部你剛才提過的《憂郁癥》,它探討末日在人們心理上的特征。拉斯馮提爾從科幻角度提出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主人公很早得了抑郁癥是因為他很早就預測到末日的到來,但是當末日真正到來的時候他表現(xiàn)得很冷靜。這給我們一個啟示,人類應該時時思考末日的問題,通過文學思考和思想實驗做好對超級災難的準備,等災難到來的時候我們就不會這樣瘋狂了。我很喜歡這部片子,它對末日描寫出了無限的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