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社論 十年前,一位北漂說服女朋友放棄一份落戶北京的工作,理由是,等兩人的孩子上學的時候,戶口這玩意兒早沒了。十年后,他們的孩子到了上小學的年齡,他悲催地發(fā)現,戶口不僅還存在,而且,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更難松動。隨著外來人口的增多,北京反而收緊了落戶門檻,今年5月,北京為應屆生落戶設置年齡上限,本科生不超過24歲、碩士生不超過27歲、博士生不超過35歲。
戶改難,大城市戶改難上加難,這是共識。發(fā)改委官員李鐵最近說了句話——“像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戶籍制度改革”,聽起來很欠“板磚”,實際上他想表達的是“改革不易”的實情:中國2000年放開了縣以下城鎮(zhèn)的落戶限制,2011年放開了農民進入中小城市的落戶限制,2012年開始放開地級市戶籍,但大城市的落戶依然受到嚴格控制。
改革難并不意味著不改革。戶籍改革是城鎮(zhèn)化進程中不可繞過的關口,大城市的戶改又是整個戶籍改革中不可繞過的關口,知難而退沒有出路。
阻礙大城市戶口放開的,首先是“怕”。2008年,時任公安部副部長的白景富在全國 “兩會”上就反問過:“北京現在人口近2000萬,若再放2000萬人成嗎?”言下之意,大城市戶口是塊寶,要是沒門檻全國人民都涌過來,擠爆了怎么辦?
這種擔心不完全是托辭,一旦像京滬這樣的大城市戶口完全放開,短期內可能會給城市管理者帶來壓力。但長遠來看,未必會出現失控式增長,因為隨著人口的聚集,就業(yè)難度和生活成本都會增加,“長安居大不易”,人們自將理性選擇去留。所謂城市承載力是偽命題,是計劃經濟思維的殘留,自古以來城市都是自發(fā)形成的,嚴密的計算如何能罩得住流動的社會?
另一個阻力是“利益”。隨著遷徙的增多,戶籍越來越成為地方政府手里一大籌碼,城市發(fā)展需要什么,都可以用戶口來換。拿北京來說,上個世紀90年代需要發(fā)展京郊小城鎮(zhèn),戶口是招商引資的砝碼,在試點小城鎮(zhèn)投資買房就可落戶。后來,人才緊俏,“海歸”落戶就很容易。再后來,“海歸”多了,又加限制條款,要求所在單位必須是高新技術企業(yè)。這些差別化的政策為地方發(fā)展帶來了實效,但以戶籍作為籌碼換取,卻有失公平,國境之內自由遷徙應是公民的平等權利。
當地原居民的既得利益也是改革的制約。北京等大城市聚集了全國最優(yōu)質的資源,尤其是教育資源,原居民擔心外來人口涌入會搶食了自己利益。但是,勞動力進入一座城市,對城市發(fā)展是有益的,先不說他們對生產、就業(yè)、消費、稅收的貢獻,光是租房的需求,就是直接惠澤當地原居住者。
破除掉這些阻力后,財力不是最大的問題。美國華盛頓大學教授、曾擔任世界銀行、聯合國城市化及人口遷移項目專家顧問的陳金永測算過,如果分15年完成戶籍改革,每年成本是北京奧運會的1/5,政府財力應可承受。
北京和上海同為大城市,人口壓力相當,但上海戶籍改革的步伐比北京要大很多。上海今年7月推行的積分入戶制,雖然談不上破冰,但畢竟是一套透明的、可預期的規(guī)則。在上海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官網上,就有模擬評分系統(tǒng)供申請者使用。相比于北京居住證轉戶口中的內部審核,這套制度進步很多。
大城市的戶籍改革確實很難,但我們相信改革的意愿和勇氣可以化解很多現實的困難,上海就是例子。相比于一直是權力中心的北京,上海的進步性在于,它有過一段時間不長的自然而然形成遠東重要城市的過程,幾十年的計劃經濟沒有完全銷蝕掉這一歷史基因,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更易于回歸城市的本源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