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網(wǎng) 雷梓/文 一個鯉魚打挺爬起身來,在夢中,又被人追趕,所循道路全是家鄉(xiāng)的田園,清晰記得那座被牽牛花纏繞的公房,還有那個叫“天王旗”的村莊,村莊里面明凈的池塘。跑啊跑,跑啊跑,終于重疊著,掉進蔣小蘭的夢里。
我在心里一直微笑著、溫暖著甚至快樂著看完了《我們天上見》。身邊人卻似乎從頭哭到尾,如同電影中綿綿不盡的春雨、黃梅雨、秋雨和冬雪。我說:“這是一部溫馨感人的電影,但不是一部悲傷的電影。”想止住她的哭,但是沒用,她說她想到了外婆。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老人,那么親,那么依賴,甚至比父母還無法離開。因為時間的安排,他們多半在我們童稚時呵護我們,在我們青年時就去了天上,那個時候我們的身心還脫不開一個襁褓,就是這個老人疼愛的懷抱。在這個懷抱旁邊站著的父母,母親可能不夠強大,父親可能兇神惡煞,后來明白,事實上他們那個時候也還是青年。我們的降生,沒準給他們帶來了無法預計的壓力與惶恐。即便不是這樣,父母總是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好(一般來說,每個人只會對這四個老人中的一位格外眷戀)。只在這個懷抱里,我們可以不問青紅皂白地撒嬌、任性、告黑狀、使小壞,沒有被拆穿后雞飛蛋打的危險。
《我們天上見》這是一部本真的電影。她由蔣雯麗締造,卻與生俱來有著自己的靈魂。那個喜歡坐在柜子里、喜歡撒謊逃課、戒尺還沒碰到手心先自嚎哭的女孩,那個天生來格外喜歡爬高、向往飛翔飛過那個淮河上的橋去找媽媽的女孩,那個傻傻問小翠姐跟男生呆在黑暗處會生小孩嗎的女孩,那個在鄰居面前表演單手翻時來了初潮的女孩,那個只瞞了姥爺兩件事——吃了送教練的瓜以及用麥乳精澆花的傻女孩,其實一直住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她就是我們每個人的自己,她就是與自己青梅竹馬后來一般都嫁給了陌生人的那個鄰家女孩,她就是我們每個人心中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她,一直在天上等著我們。身邊站著那個給清王朝和李宗仁開過專列、喜歡種蘭花讀參考消息、像棵古榕樹庇護著外孫女的姥爺唐大車,站著我們從幼時到壯年一直依賴懷念著的那個老人。世上最疼愛我的那個人,她(他)已經(jīng)去了天上。
這部電影讓我深感欣慰。讓我再次相信有良知的人們還在為這個世界做著平和的努力。盡管是以中國最失去理性和人性的反右-文革時期為敘事的時代背景,這個時期戕奪了無數(shù)善良中國人的青春與生命,但是蔣雯麗沒有選擇發(fā)泄怨恨與揭露,這不獨是因為她的女性眼光使然,而是涉及如何善待世界、生命與歷史的心靈建構(gòu)。今天的中國,肆無忌憚的語言暴力、思想暴力和藝術(shù)暴力日益濫觴。其破壞程度比起刑法所能制裁范圍的暴力犯罪只高不低,只多不少。仿佛不如此,就不足夠表明其有才、有權(quán)威,不足夠歇斯底里地解氣痛快,這樣的一些思想暴徒,與置身底層的那些無知的極端反社會者其實幾無差別。
蔣雯麗在此時尤顯難得。不是激辯和爭斗的樣式,不咄咄逼人,不捉襟見肘地突露出鋒芒,不抱怨和憤恨,不以惡回應惡,如同熊培云說的話:即便我被人殺害,我也不想殺我的人被殺,因為殺人都是不該的。蔣雯麗表達的這樣的努力和情懷,有助于熨平我們這個傷痛斑駁的世界上,那些溝溝坎坎,那些糾結(jié)無休的恩怨,那些窒息的扭曲,那些被辜負與被剪裁的滄桑,以及那無數(shù)發(fā)生在人心里的虛妄的災禍。我呼喚這樣的尊嚴和美,只有尊嚴才能讓美得以心魂震顫,只有尊嚴才能讓美得以大壯山河。如同看見樊建川為“死難的GUO軍”建博物館時我說:多有一些這樣的人,我們留存的歷史就會少些荒唐和缺憾。
“我們或許還有未來,我們丟失了太多的過往。”在我心里一直回響著這句話。已經(jīng)有太多的回不去,不是我個人的遺憾,是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這個世界的共同遺憾。我們需要這樣的童年,需要皈依和守護這樣的童年,人類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或許可以經(jīng)由這樣溫暖的種子得以復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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