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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把目光收回到長齡鄭氏,其敗落情況則與上述幾個家族有異。
明清王朝嬗代,揚州城遭遇清軍屠城十日,這便是歷史上非常著名的“揚州十日”,接上文,鄭之彥所驕傲的次子鄭元勛于崇禎十六年(公元1643年)中舉,次年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崇禎皇帝吊死煤山,明朝滅亡,接著李自成兵敗一片石,清軍大舉入關(guān)南下,于1645年,兵鋒直抵揚州城。
鄭元勛在1645年事變中的角色,早在六年以前圍繞該城發(fā)生的一系列亂象中就拉開了序幕。1639年,后來以明朝遺民而知名的袁繼咸(公元1598—1646年)被任命為揚州副使(督理揚州軍務(wù)的副帥),這可能是出于其朋友吳甡(公元1589—1644年以后)的推薦,后者是揚州興化縣人,時任兵部左侍郎(國防部第一副部長)。
據(jù)說京官楊顯名當(dāng)時正掌控著兩淮鹽政,“御使、轉(zhuǎn)運使以下,跪拜趨謁”(兩淮巡鹽御史及其下屬轉(zhuǎn)運鹽使都要下跪拜見)。當(dāng)袁繼咸未能顯示同樣的順從姿態(tài)時,楊顯名就彈劾他并使其去職。這引發(fā)了當(dāng)?shù)厝说尿}動,他們迫使城門關(guān)閉,以阻止袁繼咸的被逐。十日之內(nèi)該城所有交通均陷于停頓。鄭元勛及其弟弟鄭俠如“二人獨往,(向袁繼咸)侃侃言地方事,于利弊罔不中,遂出勸城中人啟門”(跟袁繼咸聊治理地方的利弊得失,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于是成功勸服百姓打卡城門),這時僵局才被打破。這則軼事顯示,鄭氏兄弟在地方危機中扮演了由來已久的紳士領(lǐng)袖的角色。
鄭家的好運在1643年達到了頂峰,當(dāng)時鄭元勛及其侄子鄭為虹雙雙獲得了令人羨慕的進士資格,無可爭議地確立了揚州鄭氏家族的資望。
崇禎皇帝之死和北京陷落的消息在揚州引起了一陣恐慌。當(dāng)鄭元勛聽到這個消息時,披麻戴孝到廟里為崇禎帝嚎啕大哭,揚州城里的居民聽說清軍南下,紛紛攜妻帶子棄城逃走。鄭元勛散盡家財招募勇士組成民團,激勵他們要忠于朝廷,人心稍定。
正如標(biāo)準(zhǔn)的故事中所講述的那樣,揚州面臨的緊迫問題不是土匪,而是依附于南明的軍隊,他們相互爭奪對揚州及其財富的支配權(quán)。當(dāng)南明小朝廷的軍閥高杰在1644年夏包圍該城之時,鄭元勛的最后時刻到了。
據(jù)揚州府志記載,時地方官員和紳士意見不合。負(fù)責(zé)城防的副使陜西人馬鳴鵦嫉妒推官(正七品,相當(dāng)于揚州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還兼有審計局長的職能)湯來賀。
鄭元勛與湯來賀關(guān)系很好,因為湯的父親與鄭元勛是同年進士。由于這個原因,馬鳴鵦便與鄭元勛作對,宣稱應(yīng)守住該城,不應(yīng)與高杰妥協(xié)。
隨后鄭元勛自己的民團捕獲了許多正聚在外邊烤火的高杰所部士兵,并將他們釘在城墻上。高杰大怒,于是將當(dāng)?shù)氐囊粋€村莊夷為廢墟。但高杰欠著鄭元勛一個人情。當(dāng)他還在山東巡撫王永吉手下當(dāng)參將時,因為觸犯了刑律,被王永吉處以死罪。王永吉是揚州府高郵州人,與鄭元勛同時中舉。可能是為了江淮地區(qū)的軍事防衛(wèi)起見,鄭元勛成功地運用這層關(guān)系免除了高杰的罪刑。出于這個原因,高杰封鎖揚州后鄭元勛有信心去接近他。
包圍圈后移,揚州城北邊的城門就可以打開,以便運入糧食和燃料。高杰在鄭元勛的要求下讓軍隊后撤,承諾懲治部下楊成,并送給鄭元勛幾百道允許商人進出該城的特別通行證。鄭元勛根據(jù)需要來分發(fā)這些通行證,但很快就發(fā)完了,使后到的人感到失望和怨恨。謠言于是開始流傳:“為偽言曰:‘高杰以免死牌與鄭某,非(鄭元勛)親昵與賄不得,有死爾。’語一夕遍。” (揚州城里謠言說:“高杰將一批免死牌送給鄭元勛,如果不是鄭的親朋好友或者不使銀子買都得不到這個牌子,只有一死”,謠言一晚上傳遍整個揚州城。)
那天晚上,馬鳴鵦以矢石向高杰所部發(fā)動了一陣攻勢。高杰被激怒了,大喊著再次迫近該城,仿佛就要展開攻擊。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鄭元勛派人去高郵請王永吉來調(diào)解。王永吉能夠撫慰高杰,當(dāng)?shù)丶澥侩S后出去見他。但與此同時,一些士兵搶劫了揚州東邊的市鎮(zhèn)仙女廟。半夜時分,城里一片混亂。針對鄭元勛的謠言蜂起。街上流傳的謠言說,某個姓鄭的人是匪黨,高杰承諾的懲治“楊成”,不是要懲罰他自己的部下,而是要懲罰“揚城”。一群武裝起來的暴徒包圍了鄭元勛并向他發(fā)起攻擊,鄭元勛和仆人殷起雙雙斃命。
鄭元勛死后,其家族另有成員入仕清朝,本以為可以再續(xù)家族輝煌,誰知,在乾隆時期遇到了另一場大災(zāi)難――文字獄。鄭元勛《媚幽閣文娛》一書,專收晚明詩文,站在明朝立場上議論明清戰(zhàn)爭在所不免,乾隆時期被軍機處列入“奏準(zhǔn)全毀書目”,多次遭到查禁。鄭氏家族交往對象中,錢謙益為乾隆所痛恨,沈德潛身后亦遭削官奪謚,鄭元勛之弟鄭俠如家族著述中提到錢、沈二人之處頗多,隨著文網(wǎng)密布,終未幸免。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五月,兩江總督書麟以“有違礙、謬妄、感憤語句”,“有錢謙益、沈德潛序文”等罪名,將鄭俠如、鄭熙績、鄭玉珩、鄭慶祜的著述盡行列為禁書,對這個“入儒”已久的家族不啻是一場飛來橫禍。遭此一劫后,這個家族再也沒有恢復(f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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