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網(wǎng) 魏英杰/文 江蘇邳州近年來似乎是個出新聞熱點的地方。前幾年那里的市委書記李連玉開會歸來，“偶遇”數(shù)千名群眾夾道歡迎，被網(wǎng)友戲稱“史上最牛縣委書記”。此事是否屬于精心組織不論，李書記已因去年初一起征地命案與市長一道被免職。據(jù)悉，李連玉等人被免職消息傳出后，當?shù)厥忻褓徺I鞭炮燃放以示慶祝。這正所謂彼一時此一時，令人生出多少感慨。

那樁征地命案鬧得一時沸沸揚揚，最終引起中央高層高度關(guān)注并作出批示。事情源于，當?shù)匾淮逯M織上百名社會人員搞暴力征地，一名年僅22歲無辜村民被連刺3刀不治身亡。之后當?shù)卣粌H未能主持公正，維護法制，反倒動用大量警力，強行搶走尸體，從而引發(fā)上千名村民到市政府門口“散步”，釀成大規(guī)模群體性事件。

在市委書記、市長雙雙被免職后，有市民質(zhì)疑：像李連玉這樣的“酷吏”為何在危害一方那么久后才受到處理？（注意，免職其實并非處分）并呼吁新任市委書記和市長汲取前車之鑒，“少吹牛，少作假，不作秀，多做事”。卻未料到，這番忠告言猶在耳，當?shù)卦俣劝l(fā)生一起影響極其惡劣的征地事件。

據(jù)《時代周報》報道，這一事件發(fā)生于今年4月18日。由于土地征用糾紛，李場村村民來到剛被劃到邳州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的該村一塊地邊上，準備討個說法，結(jié)果遭到數(shù)百名不明身份的人“迎頭痛擊”。村民反映，這些人手段下流，專門打女人，村里被抓的20多人都是女性，抓去后還被帶到各村和小區(qū)游街示眾。其中更有多名女性被抓走后強行往口里灌入豬屎、狗屎，進行人身侮辱。

難以想象，什么樣的仇恨會讓人干出如此下三濫的行徑。相關(guān)報道出來后，這一事件在網(wǎng)上像炸開了鍋，引起了人們的強烈憤慨。一時之間，要求徹查事件、懲治違法人員的呼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如果這事情真的發(fā)生，當代土地拆遷史又將增添新的一筆，暴力拆遷記錄又將留下一個新惡例。

正因為事件實在駭人聽聞，一直想等看看當?shù)卣块T有何說法。5月7日，邳州當?shù)亟K于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從當?shù)卣f法可知：其一，與村民發(fā)生糾紛沖突的確實是“工作人員”，而不是什么社會閑雜人員；其二，新聞發(fā)布會稱，當時并沒有和村民發(fā)生直接沖突，不存在游街示眾，不存在灌屎潑糞等行為，反倒是村民拿著掃把沾著糞水潑灑工作人員，然后雙方發(fā)生“輕微肢體接觸”；其三，當?shù)卣姓J，目前土地還在預(yù)審階段，土地還沒有拿到證就開工建設(shè)，“有一點心急了”。

這些說法與相關(guān)報道對比，明顯可以看出當?shù)卣块T仍然想撇清責任，而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別的不說，既然土地尚未批復(fù)，就急切圍起圍墻，開工鏟地，這顯然已是違法在先。政府違法拆遷在先，卻組織數(shù)百名“工作人員”對付村民，這樣做與強盜行徑何異？在這樣的情況下，當?shù)匦侣劙l(fā)布會卻還說這只是“有一點心急了”，如此輕描淡寫，強詞奪理，哪里又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部門所為？僅憑這幾點，而先不去說潑糞事件之有無，當?shù)卣咽请y辭其咎，斷難置身事外。

潑糞事件具體真相如何不妨留待后續(xù)報道。搞違法征地、野蠻拆遷，當?shù)貐s不乏先例。去年那場征地血案發(fā)生后，暴力征地、賣地生財?shù)乃^“邳州模式”也浮現(xiàn)在輿論面前。據(jù)去年2月1日《新京報》報道，強行征地、拆遷，已成當?shù)爻Ｓ霉ぷ鞣椒āＴ谶@背景下，當?shù)卣鞯毓ぷ骺芍^花樣百出、血案頻發(fā)。例如，當?shù)匾绘?zhèn)政府采用斷電、打罵、將人強行拖走等方式，最終將全村“鏟平”。這是對付群眾的做法，當?shù)卣畬Ω渡霞壱灿幸惶住＠纾瑸榱藨?yīng)付國土部抽查用地情況，當?shù)卣襾砗诰W(wǎng)遮擋建筑，并用稻草、玉米桿鋪在水泥路上，擾亂遙感衛(wèi)星。為規(guī)避國家相關(guān)政策，邳州市政府還不斷修改土地規(guī)劃，例如將基本農(nóng)田改為耕地，耕地改為荒地等。

可以看到，在這次征地糾紛中，上述手段仍然被當?shù)卣捎谩槭裁串數(shù)卦谡鞯厥掷m(xù)尚未批復(fù)情況下，就著手搭建施工圍墻？有村民披露了個中竅門，就是先把土地占了，然后拋荒一段時間，最后造成這是荒地的假象。由此可見，搞“邳州模式”的前任市委書記李連玉雖然已被免職，但他那些惡劣的“政治遺產(chǎn)”還留在當?shù)兀瑸楫數(shù)匾恍┕賳T所繼續(xù)采用。當時，邳州市國土局一內(nèi)部人士稱，大量項目占用耕地是“斷子絕孫的工程”，如今，相關(guān)土地征用不僅可能禍延子孫，而且正在侮辱和損害著活在當下的老百姓。

在邳州官方網(wǎng)站（“中國邳州網(wǎng)”）上看到，邳州市長王強于今年4月29日高調(diào)指出，市委市政府在禁違、拆違上的決心不變，力度不減，要求各有關(guān)鎮(zhèn)和部門單位要“重拳出擊不手軟”，“堅決遏制和拆除違法建筑”。這番話未必是針對上述事件而言，但這種強硬思維卻可能對當?shù)卣块T搞野蠻拆遷、違法征地產(chǎn)生“激勵”作用。在許多情況下，老百姓違法不違法還不是官員一句話說了算？或許正因如此，當?shù)毓倘贿`法征地在先，卻還能夠如此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國務(wù)院三申五令，要求各地嚴格征地拆遷管理工作，禁止暴力拆遷。由于發(fā)生征地拆遷惡性事件，邳州官員有被免職的，有被行政記過的；由于違法違規(guī)用地，邳州被國土部點名批評過，還被江蘇省國土廳列為違法用地重點地區(qū)。讓人納悶是，在這情況下，當?shù)貫楹芜€敢于屢禁屢犯，“頂風作案”？這起征地事件發(fā)生后，當?shù)匾淮迕裾f：“我不信從南京到北京都黑天了。”別的不說，邳州的天究竟是什么樣的，目前恐怕難以下論斷。這不僅要看當?shù)貙@一事件怎么處理，更要看違法違規(guī)征地的“邳州模式”是否真的走到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