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隨著各國匯率對抗的加劇,全球經濟不平衡這一話題又成為熱點話題。美方一直堅稱是人民幣幣值長期低估導致了中國出口競爭力的人為增高而使得結構失衡,但最近,IMF駐華首席代表李一衡(IlHoungLee)發(fā)布了其個人工作論文,認為過去的十年發(fā)達國家連續(xù)的擴張性的貨幣政策使得全球流動性過剩,部分導致了全球經濟不平衡。就此,經濟觀察報對李一衡進行了專訪
經濟觀察報:如何看待全球經濟不平衡的問題?是哪些因素導致了這一問題?
李一衡:全球經濟不平衡是由于不當宏觀經濟政策引起的各國內部不平衡所積累而致,是由多重原因造成的,有人說是因為亞洲儲蓄率過高,有人認為美國的私人消費以及財政赤字過高,或者部分國家的外匯干預措施,還有金融市場的不完善以及全球市場的整合等等。
然而,僅將不平衡歸結為以上因素是欠妥的,應該指出發(fā)達國家寬松的貨幣政策使得20世紀初國際資本加速向新興市場大國流動,形成了全球流動性過剩。而資本凈流入與儲蓄投資順差兩者相匯,使得新興市場國家的宏觀經濟政策管理更加復雜。
我們的報告發(fā)現,全球貨幣政策已廣泛地傳導至亞洲新興市場國家。雖然亞洲主要國家匯率形成機制不同,但是其貨幣政策獨立性不強,有一半的全球流動性擴張都直接影響到亞洲國家,具有很強的關聯性。
過去30年間,全球流動性過剩已導致新興市場國家出現寬松的貨幣環(huán)境,在亞洲造成儲蓄和投資缺口的擴大。
經濟觀察報:如果把這一理論落實在實際過程當中,以美國與中國作為發(fā)達國家與亞洲的新興市場國家為例,過去10年當中發(fā)生了什么?
李一衡:本世紀早期,美國貨幣政策寬松,而銀行體系為了提高利潤,開始產生更多的金融產品,再加上抵押債券的資產證券化,使得整體信貸大幅擴張,長時期的低利率也使得美國消費進一步增長,這使得美國財政赤字也在增加。
與此同時,中國生產力大幅增長,再加上固定的匯率機制,使得順差正在增加。所以,一方面,由于擴張的貨幣政策以及消費習慣,美國比能承受的消費得更多,另一方面,中國消費得更少。在這一過程當中,貨幣政策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008年的雷曼危機使得經濟泡沫破滅,人們突然意識到有這樣一個大的差距。所以政府介入,為支撐整體金融體系的穩(wěn)定提供了財政支持。而危機之后,資產負債表需要修補,個人開始向銀行還債,金融部門向國家財政還債,但是因為實體經濟受損嚴重,使得個人很難在短期內向銀行還債,同時因為他們依然有大量的貸款,政府必須要保證這其中的還貸成本不能太高,否則他們就會破產。
因為他們嘗試本國的經濟政策已經不能奏效,所以他們就將焦點變得更大,包括匯率問題。對他們來說,如果人民幣能夠升值,那么能夠向中國更多地出口,消費也能得到抑制。當然這種方法是否會奏效,我們還不得而知。
經濟觀察報:按照你的理論,美聯儲近期采取的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將會對世界經濟不平衡產生什么影響?
李一衡:如果美國采取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根據本項研究的成果就會對世界經濟的不平衡產生更大的不利影響。但如果美國不這樣做,銀行體系的資產負債表的修補還沒有完成,居民消費依然較低,二次探底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所以存在一個困局。
同時,要亞洲國家集體轉向完全靈活的匯率體制也不可能。因為那樣的話,一些小的國家,可能在巨大的資本流入后,其匯率可能大幅飆升,對該國經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具體到中國,從中期來看,我們注意到從2008年以來,中國已經開始經濟結構調整與轉型,也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前路漫漫。IMF曾提出,從中期來看,人民幣幣值被低估。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中國需要調整匯率政策,因為這將有助于加強中國的居民購買力,從而提振消費;也有助于加強服務業(yè)等非貿易產業(yè)。
但是調整的速度、幅度以及時機選擇則充滿挑戰(zhàn)。如果大幅升值,將對出口企業(yè)影響太大,中小企業(yè)會破產;但如果你逐漸升值,同時保持一定的速度,這就會產生一種市場預期,認為投資人民幣能夠取得更大的升值利潤。一旦市場產生了這種預期,就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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