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王雋/文 “無以言表:《紐約客》攝影展”是一個前期工作量巨大的展覽。
從1992年到2010年《紐約客》刊登過的攝影作品中挑選出65位攝影師的100多幅作品,不僅僅是數(shù)量上的困難,更是質量上取舍的困難。對于這一點,聯(lián)合策展人《紐約客》視覺編輯伊利莎白·比昂迪與《Fantom攝影季刊》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并及主編凱·索菲·羅比諾薇茲都很認同。“《紐約客》誕生于1925年,卻是到了67年后才開始刊登圖片攝影。1992年,當時的發(fā)行量實在糟糕,一路下滑,出版商決定更換主編,Tina Brown就來了。你知道,每一任《紐約客》新主編都帶來他們強烈的個人風格。Tina決定從此以后,圖片于《紐約客》是必不可少的。于是雜志開始著手做這件事,使用的第一張圖片是上個世紀60年代由理查德·艾夫登創(chuàng)作的《馬克西姆X》。”
在《紐約客》工作了十幾年的比昂迪告訴我,在這20年間,起初,只有一小批攝影家受該雜志委托進行定期拍攝,包括理查德·艾夫登、歐文·佩恩和羅伯特·波利多里等,后來它逐漸聚集了更多元化的實踐者,包括如林賽·阿達里奧、卡爾·德·凱澤和鄭永仁等知名記者。接著,于爾根·泰勒、卡恩和塞萊斯尼克和翁奮等當代藝術家也加入了《紐約客》的創(chuàng)作隊伍。同時,由攝影家魯文·阿法納托、杜安·米卡爾、普拉東、布里吉特·拉孔布和梁永光等用特殊手法創(chuàng)作的人像照片會和一些檔案資料一起,定期夾雜在攝影系列和攝影文章中一同出版。
巧合的是,就在圖片攝影被納入《紐約客》的雜志內(nèi)容后不久,攝影的數(shù)字化進入了發(fā)展最迅速的年代。這本以出色的文字收獲名譽的刊物,圖片作品也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在全世界傳播,很快,受到了廣泛的認可。比昂迪聳聳肩:“所以,我和索菲需要挑選的作品太多了。”
在文本上傾注全力的雜志,會誕生這么多高質量的攝影作品,與他們的工作方式有著密切的關系。比昂迪給我們講了兩個故事。第一個是那張很著名的《大衛(wèi)·林奇肖像》,大約我一提,你的腦海里就能浮現(xiàn)大衛(wèi)那張似乎帶著下床氣的乖戾的臉。
“他是一個極其討厭拍照的人。大衛(wèi)·林奇曾對我說,最討厭的事是看牙醫(yī),而拍照比看牙醫(yī)更讓人厭惡。但是,他是一個蜚聲國際的人,人們都認識他,并且他本身極富視覺性,對于這樣的拍攝對象,沒有什么比肖像照更好的選擇。我們選擇了同樣富有視覺性的德國攝影師馬丁·舍勒(Martin Schoeller),怎么說呢,馬丁很帥,長發(fā),個人魅力常常不輸給采訪對象。他有很強的說服人的能力。他可以保證圖片效果與被拍攝對象的情緒是吻合的。大衛(wèi)這張肖像拍得很成功,他的不高興你都看見了,讓人印象深刻。”
第二個故事的主人公是“維基解密”的創(chuàng)始人阿桑奇。當時他仍藏匿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只有《紐約客》操作這篇稿件的寫手能聯(lián)系到他。攝影組只能靜待佳音,后來溝通終于成功,獲準找一個隱秘的地方進行拍攝。“我們挑選的攝影師菲利普,拍攝過和互聯(lián)網(wǎng)與游戲相關的作品。這對我們很有幫助,畢竟阿桑奇是一個網(wǎng)絡背后的人。”比昂迪說,后來他們將這幅肖像照故意加上了一些后期處理,讓人物的部分臉部有細格,讓它看起來像是從電腦屏幕上抓取下來的。一開始他們擔心讀者會誤解,但后來發(fā)現(xiàn),大家都領悟了這一點。
也許正是“不把讀者當傻子”的這種心態(tài),讓《紐約客》的攝影作品一直都秉持著獨立的態(tài)度,不依附于文字,試圖通過做更多的功課、拍攝更多的角度來達到傳遞更多豐富內(nèi)容的目標。最好的例子莫過于《馬里奧·巴塔利,廚師》這幅肖像,攝影師鏡頭下的這位廚師戴著巨大的帽子,有傲人的體重,通篇與他有關的事物都是“大”的,只有他騎著的那輛威士牌摩托車是“小”的,“他是著名的廚師,這張照片很好地傳遞出他強大的自我。”
當然,人人都會問到PS的問題。
比昂迪不回避,她說起日常的工作流程——攝影師在完成拍攝后,會親自到后期制作室去修片,確保調(diào)色不會失真,不會失去他本來拍攝的意圖。“有一次,攝影師交來的兩張圖片,一張12只小狗全部騰空躍起——這非常不容易,但馴犬師卻扭過頭去,沒有正臉,另一張,小狗們沒有全部躍起,訓犬師的表情很棒。當時有人提議,只要把腦袋換一下即可。但我們還是很謹慎地詢問了攝影師,攝影師回答,若你們真要這么做,請一定在照片下標明是PS的。但我們所有的照片都幾乎做到不裁剪,保持它原有的尺幅。”說到這里,她拿出翁奮的一幅《凝望海面,6號》舉例,“一位攝影師曾說過,一幅作品如果真的好,它一定有一個完整的意向,不需要裁剪,更不需要添加任何文字。”
所以,在UCCA舉行的將持續(xù)到6月中旬的本次展覽,主題被定為“無以言表”。在另一策展人索菲看來,這四個字足夠表達她們的初衷:“我們是希望將圖片獨立于文字來面對觀眾,被思考、被欣賞,它們都是獨立的藝術品,而不是文字的附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