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王雋 6月24日,“印度公路”展在UCCA舉行。這個印度當代藝術群展是由茱莉婭·佩頓-瓊斯(蛇形畫廊館長),漢斯·尤利斯·奧布里斯特(蛇形畫廊副館長、國際項目總監(jiān)),古納 爾·B·克瓦倫(奧斯陸阿斯楚普·費恩利美術館館長)共同策劃的。
UCCA館長田霏雨說:“北京是國際巡回展覽‘印度公路’踏出歐洲的第一站,這也是中國歷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印度當代藝術展覽。”
制造一場相遇
如果在谷歌上輸入“印度與中國”這5個字,你會收獲諸如“洛杉磯時報:中國與印度的比較”或者“印度人看中國:外表光鮮的可憐蟲”等一大串“比較帖”。
不管是官方媒體從宏觀經(jīng)濟、基礎設施建設、民主程度上的對比,還是大量民間聲音關于超市物價到中小學教育的細節(jié)的較量,都無聲地表達了一件事:在西方人眼里,兩國各項打分雖有差別,但綜合指數(shù)差不多,這才是不斷被拿來比較的基礎。在一點同樣投射在當代藝術領域。
同為文明古國,養(yǎng)分豐富,也同樣在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沖擊下創(chuàng)造出了吸引西方目光的當代藝術——這一點上殖民歷史與語言優(yōu)勢讓印度藝術家與西方更近一些。世界知名藝術市場信息公司法國的Areprice在2010年公布過全球前10名當代雕塑藝術家拍賣排名,有5人來自中國和印度。英國藝術商人薩奇對中國與印度的當代藝術家做過同樣“不堪”的事:大量收藏,再大量賣出。兩國藝術家頻頻亮相于藝術重鎮(zhèn),并不斷刷新價格紀錄。
三位策展人2005年開始數(shù)十次前往藝術家的工作室,除了藝術生態(tài),對整個社會的生活情狀都有所了解。
茱莉婭對記者說:“中國很多博物館是國際化的,而印度藝術家很難在本國找到展覽的地方。中國有不少博覽會與雙年展,國外的畫廊主與藏家會到場,印度是缺失的。國際頂尖的畫廊都可以看到中國藝術家的作品,這一點印度不如中國。”
小漢斯談了印度的優(yōu)勢:“中國在出版物上有缺失。印度藝術品的拍賣圖冊在全世界流通,并且受到追捧。他們的創(chuàng)作更加多元化。”
接著,小漢斯講了一個此次參展藝術家的“遭遇”,來表達兩國之間文化交流的缺失:“他帶著雕塑作品來參展。本來兩個國家離得很近,可是為了運輸這個作品,在路程上他花了25個小時,這個飛行時間夠環(huán)繞地球一周的了。這說明平時的溝通和交流還是有欠缺的。我們能夠做的就是讓藝術家匯集到北京,或者帶到巴西、俄羅斯,讓他們處于一種溝通的環(huán)境中,對話便可以展開。”
多元而沉靜
“印度公路”展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巨大的變化。
茱莉婭把這種形式稱為“動態(tài)的展覽”,在她看來,這個展覽本身像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它在完成一個旅行。在前幾個城市,都產(chǎn)生了不同的“展中展”,到了北京加入了尤倫斯基金會收藏的印度藝術品,并且衍生出了關于印度當代藝術的中文出版物。
雖然說每個群展中都會有不喜歡的作品,你走到它面前,對它能躋身這個展覽嗤之以鼻。但很快,你便會遇到令人震驚、過目難忘的藝術家——群展觀眾對這種狀態(tài)理應不會陌生。在“印度公路”中,帶來第一眼震驚的作品應該不會多,這與質量無關,而在于他們的狀態(tài)并非人們預想中的那般張牙舞爪。
印度藝術家在宗教與歷史的羈絆中,向傳統(tǒng)回歸的成分不小,甚少介入社會問題,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濃烈地表現(xiàn)出被西式文明俘虜?shù)臓顟B(tài),而多停留在東方哲學思考的層面,這也許是這些作品看起來比較平和的原因。如果說展覽也如電影一般的分為不同的“氣質”,那么本場是沉靜的——活力并非指多動癥,而是潛藏的藝術家的生命力。
策展人在對藝術家及作品的選擇上煞費苦心——可供選擇的范本太多。有過殖民的歷史,也有過與巴基斯坦分離的歷史,印度藝術發(fā)展過程中受到大動蕩的影響不會少,情感不會少,集體記憶也不會少。在呈現(xiàn)的具體形態(tài)上,離不開貧民窟與寺廟,離不開充滿民族手工業(yè)氣息的地毯,以及每家每戶的餐具。這些如今都在展廳里。
展廳里的一整面墻都交給了稱得上權威人物的蘇伯德·古普塔(Subodh Gupta),他是前文中提到的2010年全球雕塑藝術家拍賣價格前十名的印度藝術家之一,也曾被英國《衛(wèi)報》的記者稱為“印度的達明·赫斯特”。在這面長達幾十米、高約十米的墻上,藝術家整齊地碼上了各種不銹鋼廚具與餐具,取名為《脫鞋洗手》。將印度人熟悉的日常用品進一步放大,形成了體量龐大的現(xiàn)代裝置藝術,是蘇伯德·古普塔慣常的作法。他也畫油畫,牛糞、手推車和行李箱都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的畫作中,牛糞用來建房子、做燃料,也是一種宗教上的凈化物,而手推車和行李箱暗示印度殘酷的遷徙歷史現(xiàn)實,尤其是他的家鄉(xiāng)比哈爾。
同樣取材于日常生活的藝術家還有希拉·高達(Sheela Gowada)。他的作品《暗房》是現(xiàn)場最具互動感的,藝術家用原本裝焦油的鐵桶組成了貧民窟式的住所,“門”非常矮小,所有的人只能爬進去。但只要爬進去,就可以立刻站起身來,會看到“夢一般的臨時宮殿,甚至還有星空”,沉重卻充滿希望。在一個外國男孩率先爬進去之后,圍觀的中國觀眾也開始準備挨個兒進入,若等在《暗房》旁,你會不時聽見從里面?zhèn)鱽淼捏@嘆聲——沒錯,“天花板”上有無數(shù)個小洞,展廳明亮的光線從那些洞里透進來,即是人為的星空,在經(jīng)歷了爬這件相對痛苦的事之后,星空讓你獲得巨大快感,暫時忘記身處鐵皮桶中。
如果要證明印度藝術家雖然受到西式創(chuàng)作手法的影響,但文化根源仍然存在,吉蒂什·卡拉特(Jitish Kallat)是一個好例子。你很容易能辨認出展廳里的《行李提取》系列是受到了涂鴉與街頭藝術的影響,但是他的老家孟買,卻是他創(chuàng)作的永恒元素。他捕捉到了密集度和活力,這正是現(xiàn)代孟買(原名Bombay,現(xiàn)名Mumbai)城的標志。另一個例子是明星藝術家巴哈提·科爾(Nharti Kher),你可以看到布滿作品的印度婦女粘在眉心的“吉祥痣”,不管是等同于實物大小的雕塑系列中的大象、獵豹,還是此次展出的《身體睡眠時我大腦的運作》,吉祥痣永不缺席。
戴安尼格·辛格是策展人們反復提到的一位藝術家,因為她做了大量的出版工作,其中包括翻譯李白的詩集并出版。這讓小漢斯贊許不已:“李白的詩集對我們做展有很大的啟發(fā)。”辛格在展覽中呈現(xiàn)的是一組攝影作品,她通過色彩和紋理的運用展現(xiàn)了人們生命中的親密關系和城市景觀。照片小說《愛的房子》記載了九個彼此交織的故事,《延續(xù)之城》從中截取了一部分,記錄了小細節(jié),很少有人出現(xiàn)。辛格使用了長曝光,不僅拍攝下靜態(tài)的畫面,也記錄時間的流淌。這是很體現(xiàn)展覽沉靜氣息的一組作品,站在它們面前,你可以獲得太多由作品帶來的、卻是作品之外的感受。
最后要提到的是印在展覽宣傳卡片上的N.S.哈夏(N. S. Harsha)的一組畫。他在微型繪畫中展現(xiàn)出當代藝術氣息、精致的人物,然后大規(guī)模地復制這些人物。用量形成的質的飛躍,營造出驚人的效果。無論是在新加坡克里斯南興都廟的屋頂上的《宇宙孤兒》,還是192個正在制作聯(lián)合國每一個成員國的國旗的縫紉機,都是這樣。
他們與“印度公路”有關
蛇形畫廊(Serpentine Gallery)
創(chuàng)建于1970年,坐落在倫敦海德公園內,是世界知名畫廊。在威爾士王妃戴安娜的贊助下,蛇形畫廊在1998年完成了耗資400萬英鎊的裝修。自那時起,其年均游客人數(shù)猛增至80萬到120萬之間。2010年,蛇形畫廊得到在肯辛頓公園增開畫廊的許可,建成由“普利茲克獎”得主扎哈·哈迪德設計的蛇形薩克勒畫廊。
小漢斯
比起他的大名漢斯·尤利斯·奧布里斯特,“小漢斯”是一個中國當代藝術圈都認識的名字。他曾任職于巴黎奧賽美術館。自1991年的“廚房展(世界湯)”至今,已參與策劃了超過250個展覽。他專著或參與撰稿的書籍超過200本,最新出版物有《策展簡史》、《日本計劃》,以及兩本訪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