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王雋/文 在剛剛收到的佳士得的郵件中,美國當代藝術家羅斯科的《橙、紅、黃》以8688萬美金成為佳士得拍賣史上的新紀錄,它也是今年上半年全球藝術品交易的亞軍,僅次于蘇富比拍出的愛德華·蒙克的《吶喊》。
有趣的是,這兩件作品在網(wǎng)絡上卻遭到了大眾的口水:“我兒子也能畫”、“都是用來洗黑錢的”……
正因為有了微博,我們才知道幾乎被公認為是名畫的《吶喊》,也會遭到如此待遇。當然,羅斯科如果活在世上,他肯定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評價。這無關東西方審美的差異,也和藝術教育沒太大關系——即便是在他的老家,美國人也不憚以最大的質疑精神吐槽他“刷出來的大色塊們”,想象力豐富的人還將羅斯科的成功與政府的某些陰謀聯(lián)系了起來。
在中國有同樣遭遇的葉永青,因《鳥》以25萬元人民幣成交,他就像一個在操場上唯一沒穿校服的學生一樣,從陌生的藝術家中“脫穎而出”,被老百姓調笑了半年——這本身是一個很小的數(shù)字,相對于那幅畫的尺幅來說。那些話也同樣用在他身上,還放大了“我兒子也能畫”的比例——因為大家認為,《鳥》這幅作品非常適合用這句話來吐槽。
作為美國抽象藝術的代表人物,羅斯科比他的前輩康定斯基“倒霉”,后者構圖、用色相對復雜,就鮮有外行搞“藝術批評”;葉永青是正統(tǒng)的學院派,他早些年的寫實油畫放出來,是不會有人說自家稚子也會畫的。創(chuàng)作是自由的,當藝術家選擇了一種方式,告別了一種方式時,正是他的藝術存在于世的理由——如果人人都畫著你完全看得懂的畫,那藝術也不能成為社會進步的先行者。
“簡單得要命,又貴得要死。”
憑什么?
這三個字在許多人的心里翻涌,一直到最后夾雜著國罵對著電腦屏幕一口噴出來。
有網(wǎng)友寫下了這樣的一段話:“早一點用線繞來繞去,你就是杰克·波洛克;早一點用方塊,蒙德里安的位置就是你;早一點用了單色圓點,草間彌生就死定……早一點只在畫布上畫幾個面,羅斯科就叫你大哥。”
很多人附和這段話。可回過頭想想,誰沒有拿著蠟筆在紙上用線繞來繞去、畫過圓點和大色塊?這個世界上可能有一半的人都這么做過,但是波洛克、蒙德里安、草間彌生與羅斯科,都只有一個。
以上這些名字都與數(shù)額巨大的美金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公眾吐槽的最大誘因。
前佳士得印象派和當代藝術部分主管Findlay說道,“世界上有很多莫奈的大干草垛,但是能夠買到一件的機會卻是非常之少,因為幾乎所有的都在機構中。”
“平均來講,等一件這樣的作品來到市場要花30年。”藝術品經(jīng)濟學家Clare McAndrew說,“藝術的層面比奢侈品要高,作品稀有的話,價格會飛漲,巨富們在爭奪同一件作品。”
我們一面說著藝術進入公眾的生活,但事實上,僅僅在《吶喊》拍出1.19億美金的微博評論里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世界,也許是藝術與公眾之間最真實的那個世界。
其實,價格于觀眾不過是些不相干的數(shù)字,當你在美術館里與作品相遇,度過或美好或糟糕的時光,管它賣了多少錢?買了它的人,還不是和你一樣與之兩兩相望,只是比你多獲得了一些或美好或糟糕的時光。
高價之外,人們還覺得羅斯科等人的畫作只是個需要點審美的力氣活。事實是如此嗎?
也許讓這一切看起來簡單的正是許多為藝術家鳴不平的人提到的罪魁禍首:液晶顯示器。
復制品帶來的誤讀
“對藝術作品的評價不能僅僅依賴于復制品,因為不論多好的復制品都無法讓你感覺到作品的力度、色彩和質感。”
這是加拿大國家畫廊在1993年經(jīng)濟大衰退時花200萬美元買下羅斯科的《作品16號》時本土著名評論家安·鄧肯寫下的《馬克·羅斯科與北美藝術市場的價值大辯論》一文中的一段話。當時,加拿大舉國質疑:“為什么浪費納稅人的錢買一個繃了帆布的畫框,布面上只涂了一點點黑色,而蒙特利爾有四分之一的兒童還生活在貧困之中。”
安·鄧肯是在一邊倒的批判觀點中發(fā)出不同聲音的,她提到:“批評這樁買賣的人,有許多人并沒有看過《作品16號》這幅畫,不少人甚至沒有看過羅斯科的任何作品。”
鄧肯列舉了《牛津20世紀藝術指南》里闡釋:“羅斯科的色彩并不僅僅是達到了非同一般的輝煌,而且是達到了這樣一種輝煌:作品內在的光明溢放出來,其效果來自這光明的力度與形體的邊界的相互作用,各種色彩調子都在那邊界處相會。”提到作品的尺寸,羅斯科曾說:“我之所以畫大幅作品,是因為我想獲得作品與人的親近感。大畫具有緊迫的移情特性,它能讓你進入其中。”
“《作品16號》的以上特性怎么能夠通過報紙上發(fā)表的復制品傳達出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差不多20年之后,葉永青在今日美術館里對我說了與安·鄧肯類似的話。“人們通過兩種途徑獲得關于藝術的訊息,一是市場,二是網(wǎng)絡。得到畫的消息,是來自市場;看畫,是通過顯示器,少有人進美術館。”
葉永青的“鳥”系列顯然是需要進美術館看的。“我用一種像女孩子畫眉毛的筆畫了一些三角形,鳥的軀體都是由這些細致的三角形構成的,這是中國畫的舊筆法,是理性、慢的畫法。其實是想有一個反差,我用這么細的方式畫,你站在畫面前,第一感覺如此簡單,如此潦草。它像一個陷阱,使你原來最早的觀察是錯誤的,或者是說有差異的,為的是給觀眾提供這種閱讀上的不習慣和欣賞上的差異性。之前做過一個展覽‘像不像’,公眾習慣于在一個藝術家表達出來的作品面前說這像什么東西,‘像爺爺’‘像奶奶’,但是沒有人想這畫像一段心情,像笑、像悲傷。”
它們也許更“適合”吐槽
為了避免“彈藥”過于集中,在此向您介紹更多有意思的藝術家。在歷史并不悠久的當代藝術界,還有眾多對普通人來說非常離奇的作品。
1. 藝術家的大便
出自意大利藝術家皮耶羅·曼佐尼(Piero Manzoni)。他把自己的大便分批裝在罐頭里,約30克一罐,完成90罐。每個罐頭都有曼佐尼字樣的親筆簽名,以及獨一無二的編號。曼佐尼擬定了售價,每克大便比照黃金的市場價格來賣,每年跟隨金價上下浮動。2007年,編號18號的“藝術家的大便”罐頭,在米蘭蘇富比拍賣會上,拍到了12.4萬歐元,相當于人民幣150多萬元。
后來,他又做了“藝術家吐的氣”,顧名思義,不過是將載體從罐頭變成了氣球。
2. 史上最貴的皮夾克
美國裝置藝術家吉姆·哈吉,曾經(jīng)把一件破皮夾克仍在墻角,加上銀色細鏈子組成的蜘蛛網(wǎng),就成了成交價69萬美金的裝置藝術品《沒有人離開過》,這件作品被當時的藝評人稱為“年度最昂貴的皮夾克”。
3. 45.6萬美金的糖果
菲利普·貢札雷-托瑞斯(Felix Gonzalez-Torres)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被認為是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1996年死于艾滋病。一組被稱為《情人男孩》的無題作品,以45.6萬美金拍出——看起來并不高,但你知道這件作品是一堆355磅重的藍白色包裝的糖果時會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