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蠣的味道及其他
經濟觀察報 特約作者 蔡天新 六月的一天,對劍橋來說是個難得晴好的日子。我和蘇格蘭詩人彼得·曼森一道,搭乘英格蘭作家凱斯頓的便車,前往倫敦橋參加一場詩歌朗誦會,同行的還有劍橋大學英文系學生伊萬。下午三點,我們在大圖書館門口集合出發(fā),一路沿著低于地平線的高速公路(噪音輻射降到了最低點),聽著機器味十足的音樂。
不到一小時,我們便進入了倫敦市區(qū),遇到小小的堵塞,還算順利地找到目的地。停好車后,我們來到一家牡蠣餐館。24英鎊一盆,相當于330元人民幣,小盆價格減半。我們要了兩小盆,沾著白醋和芥末,就著啤酒或黑啤吃。每盆12只,自然每人6只了,牡蠣放在冰渣上,我們用手取到碟子上,再用叉子挑。在中國僅是一道小菜,在英國便是一頓大餐了,幸好有免費的面包和奶酪。
對于急著趕路的詩人們來說,這當然沒什么,但我環(huán)顧四周,看到有幾對約會中的男女也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啞然了。我突然想到,是否吮吸的動作和聲音與接吻相似,容易產生一種親近感呢?仔細觀察,其中的一對年紀差得挺大,一瓶白葡萄酒浸泡在冰水里,那表情頗有幾分靦腆和羞澀,像是初次見面。
有案可查的是,歐洲人在公元前便開始養(yǎng)殖牡蠣了,而最著名的要數(shù)英國的科爾切斯特牡蠣和法國的馬杜訥牡蠣。不久以前,我曾看到一則報道,說的是英格蘭南部薩里郡的一位木匠,他在三分鐘內吞下97只牡蠣,創(chuàng)造了一項新的記錄。他的經驗是:直接吞下牡蠣,不咀嚼它們,也不同時在嘴里放很多只。
不過,吃牡蠣最瘋狂的城市是19世紀的紐約,流經該城的哈得遜河牡蠣資源豐富,味道鮮美且有營養(yǎng)。鼎盛時期,紐約年產牡蠣7億只,人們不分貧富貴賤,吃的牡蠣都是一樣的,區(qū)別僅在于是生吃、蒸著吃,還是烤著吃。那時人們隨便走進一家餐館,都會聽見敲牡蠣或吮吸的聲音,我想這與處于上升期的生產率也有關系。
在20世紀以前,當外地人談起紐約,首先想到的就是牡蠣。隨著工業(yè)化的深入帶來的水質污染。到1927年,最后一片牡蠣養(yǎng)殖區(qū)也被迫關閉了。難怪我在上個世紀90年代數(shù)度到訪紐約時,沒有見到昔日的壯觀場面。即使偶爾見到牡蠣的圖案,也沒有作太多的聯(lián)想。
酒足飯飽以后,我們漫步向倫敦橋方向走去,不一會就到了著名的巴臘鮮貨市場(BoroughMarket)。這是一個有著上千年歷史的市場,據說從前市場設在橋上,后來為了安全起見,改在泰晤士河兩側的引橋下面。Borough的本意是享有特權的區(qū)或城鎮(zhèn),這里應有自由市場之意。我看見一大堆人圍在橋下,中間冒著一團煙霧。側身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口直徑二三米的大平底鍋,下面正燒著柴火呢。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西班牙濱海城市瓦倫西亞的大廚師在現(xiàn)場制作海鮮飯(paella)。paella在西班牙語里的本意是“煎鍋”,它使用的主要原料不只是海鮮,甚至要有雞肉和兔肉才地道。此外,還要加入蔬菜、大米、蕃紅花和橄欖油。據說這道菜最初是摩爾人占領西班牙期間王宮貴族宴席上的剩菜,由仆人重新炒過之后再帶回家食用。
我看到許多大人小孩圍著平底鍋,正聞著肉香呢。幾位白衣高帽的廚師輪流上陣,有的添加木塊燃料,有的用兩米多長的木勺攪拌,并不時添加新的原料。顯而易見,他們沒有放辣椒,否則的話非把人嗆跑不可。盡管如此,觀眾與廚師沒有交流,因為會說西班牙語的英國人不多,而會講英語的西班牙廚師就更少了。不過,廚藝也像繪畫、音樂一樣是無需語言解釋的。
旁邊空地上搭起的帳篷底下,放著十來張飯桌,已經有不少顧客在那里就坐了。我們看著嘴饞,遺憾的是,因為要趕去參加詩歌朗誦會,沒時間留步品嘗了。最后一次回望時,發(fā)現(xiàn)那些圍在平底鍋四周的白色帆布上寫滿了標語和網站域名,全是瓦倫西亞旅游部門的。原來這伙人在這里設攤更多的目的,是為了宣傳自己的城市,吸引游客。民以食為天,看來不僅中國人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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