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胡芳潔 陳文雅/文 黃楊抬起鋪在地上的床墊，靠在墻邊，好騰出空間擺放從隔壁借來的小方桌和小板凳。他的女朋友小李正在門口的煤爐灶上生火炒菜，不小心被濃煙嗆了眼睛，拼命抹了幾把眼淚。

黃楊今年26歲，四川人，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三年。他在北京CBD附近一家IT公司上班，住在中關(guān)村以北西二旗的唐家?guī)X村。他每天上班要倒兩次地鐵、兩次公交，來回六十公里、路上需要四個小時。

“我女朋友就在上地上班，我就一直沒搬。我本來就在中關(guān)村上班，不過去年那家公司生意不好，老拖欠工資。新工作很難找，我只能硬著頭皮去大望路上班了。”黃楊解釋說。

黃楊：沒臉回家

“不是每天都能回來，有時候加班到半夜，公交、地鐵都下班了，就只能在辦公室里湊合一晚上了，”黃楊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太累了！春節(jié)前活不多，所以給老板寫了假條，趁這時候好好休息一下。”

繁重的工作讓黃楊沒有時間講究生活。平常也不是每天生火做飯，一般就在村子里的面食鋪子上買點兒大餅饅頭。他也不太邀請朋友來玩，因為要招待客人，得先搬走床墊才能坐在飯桌邊吃頓像樣點的飯。

春節(jié)就要到來，在外工作的年輕人紛紛張羅著買票回老家過年。唐家?guī)X的租客們也不例外，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提著大包小包準備去火車站、長途汽車站的年輕人。小販在街道上擺攤吆喝年畫、對聯(lián)和鞭炮煙花，但是上前詢價者寥寥，因為在這路上的都是過客，他們只對行李箱和蛇皮袋感興趣——唐家?guī)X的春節(jié)不屬于他們，只屬于那些依靠他們的房租生存的本地村民們。這里不是租客們真正的家，僅僅是一個用來短暫歇腳的驛站。

但是，家鄉(xiāng)呢？那個每天在心里默念，在腦海中徘徊，在夢境里重逢的地方，卻不一定人人都能回得去。

對黃楊來說，回家需要勇氣。

“我記得小時候，快過年了就很高興，因為有新衣服穿，還可以放鞭炮，現(xiàn)在每當(dāng)想到回家，就有很多煩心事。去年春節(jié)我就沒有買到火車票，今年本來是應(yīng)該回去看看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種情況……”黃楊踢了踢一顆石子，低聲說：“家里人說，回家養(yǎng)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還是想留在北京。我不相信這么大的城市容不下我們兩個人！”

“開始，人人都像過節(jié)一樣，大家包了餃子，做了很多菜……但后來，當(dāng)天色已晚，外面的喧囂靜下來的時候，突然一下子，所有這些男孩女孩都聚在一起哭了。”這是北大博士后廉思在一本名為《大學(xué)畢業(yè)生聚居村實錄：蟻族》的調(diào)查報告里，描述他和一群唐家?guī)X年輕人吃過的一頓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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