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jì)觀察網(wǎng) 湯向陽/文 從去年四月到達(dá)曼谷,轉(zhuǎn)眼已近一年。這個迷人的熱帶國家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熱過一個輪回。上一個熱季里人人都在說,湯,你好;這一個熱季開始大家都說,湯,再見!
朋友們問我,在泰國一年,最大的困難和最大的收獲分別是什么。前一個問題好回答。遠(yuǎn)離故國親朋,來到這語言不通的國家,成天雞同鴨講,食不知味。孤單徹骨,有如極寒。但后一個問題著實(shí)難住了我。
要說的收獲太多了。
最大的收獲是感動。為這個國家里國民們對于佛的虔誠和彼此間的善意。泰國人口中九成以上都信佛。街道邊,大樓前,寺廟里;曼谷城,海島上,深山里,每到一處必是佛像矗立,拜者云集。坐在靠窗的列車上旅行,不時可見身著黃袍的僧侶在站臺邊打坐修行;去寺廟住上幾日,自有人料理起居,從來無需排隊(duì)和“走關(guān)系”。佛的存在,與其說是宗教信仰,不如說是這個國家的整體氣質(zhì)。一個有著虔誠信仰的國家的國民必是長懷善心、寬和待人的,雖然這并不意味著泰國的佛教沒有問題,它的國民沒有煩惱。
在過去的一年里,我跑遍了泰國二分之一的省份。令我感懷至深的是無論是在大城市喧囂的鬧市,還是海島上安靜的角落,處處都不難尋見簡單的快樂和從容的笑容。在北部山區(qū)的夜市里,一個不過15歲的泰國女孩抱著吉他從容演唱,身著校服的同伴坐在下首默默配合。他們前面是一張紙牌,寫明為學(xué)校的孤兒募捐。孩子們眼神明亮,表情安靜,像是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忘掉了這世上的一切。行人和游客也都習(xí)以為常。有的駐足片刻,安靜聽聽,微笑離開;有的席地而坐,面帶笑容,默默欣賞;有的拉上同伴,凝神細(xì)聽,陶醉其中。夜市燈光或明或暗,就著靜靜的月色,照在歌者和聽者臉上都如夢幻般美好。
類似的場景幾乎在我每一次出差或者旅行途中都會不期而遇。泰國朋友們每到一處必是慷慨解囊。我沒有問他們是否擔(dān)心上當(dāng)受騙。這個問題在優(yōu)美的吉他聲里顯得那么多余。
除了佛與善,泰國人逛公共寺廟免費(fèi)、火車三等硬座免費(fèi)、罵政府免責(zé)、購買進(jìn)口商品很多都免稅。再加上佛陀的影響和慈善的盛行,這大概解釋了為什么在泰國貧困未必伴隨著悲哀,苦難未必一定有眼淚。
民主的作用同樣功不可沒,雖然它并不完美。在泰國,政府公職人員既不討人喜歡也無高收入,收入高的泰國人多是服務(wù)于外企或者上市公司。 所以當(dāng)在清邁省出差時,我們一行人與市長不期而遇,市長站立一旁而我們端坐如常時,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我相信,為這個國家所吸引的絕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曼谷、清邁和青萊,我常常被地鐵里、街道上乃至陋巷里絡(luò)繹不絕的"老外"所蒙騙,恍惚覺得碰見他們的頻率似乎比遇見泰國本地人還要高。至于東部和南部的海島上,外國人的數(shù)目就更多了。即使是在位于中部深山老林的大象養(yǎng)殖園和峽谷深處里,我都會時不時遇見泰語流利、形色從容的外籍人士。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不是來旅游,而是長期居住于此。我在泰國采訪過大概三十名老外,其中多數(shù)在泰國工作生活了十年、乃至二十年以上。能講一口流利泰語、與泰國人結(jié)婚生子、打算養(yǎng)老于此的大有人在。這些人除了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以外,通常都會參與到當(dāng)?shù)氐拇壬剖聵I(yè)中。我曾專訪扶輪社曼谷南部分社的主席馬克先生。他告訴我在他的社團(tuán)109名成員中包含了20個不同的國籍。他本人是英國公民。1990年來泰國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另外一位美國作家則干脆在曼谷購買公寓,將這里當(dāng)成了小說的場景地。正如他們自己所說,吸引他們除了一年四季的明媚陽光和隨處可見的熱帶風(fēng)情之外,便是這個國家里人們常開不敗的燦爛笑容。
然而,再怎樣喜歡,終究要離開。泰國不太懂得中國人常說的“緣分”。對于交朋友,他們很有一套天然的“過濾”系統(tǒng)。喜歡的人,自然是嬉笑打鬧、肆意開懷;不喜歡或者不熟悉的也會頷首微笑,從不失禮。只是短短一年,我便發(fā)現(xiàn)自己關(guān)于笑容的記憶已經(jīng)根深蒂固。馬路上偶遇陌生人時會心一笑;餐桌邊語言不通時的歉然微笑;每天中午和一群泰國同事聚餐時的溫馨調(diào)笑;海島上旅行時被調(diào)皮的朋友用海水洗了個透的開懷大笑。再多的語言無從道盡。
“人生是一面鏡子,對著它泯然微笑,它也會沖你開懷一笑”。這是泰國人教育女兒常用的一句話。它其實(shí)適用于每一個人。
心存善念,常有笑容,此生怕是不能與這微笑之國隔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