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李黎/文 如果你知道即將去往的國度是一個有著金色尖頂皇宮歷史悠久的王國，也許就不會只耽于曼谷燈紅酒綠的紅燈區(qū)與另類的聲色表演里，也不會讓這些元素構(gòu)成對泰國的整體印象，盡管它們著實構(gòu)成了熙熙攘攘華人觀光客大潮在曼谷所見的夜色。在最熱門的電影《泰囧》里，在無數(shù)華人口口相傳的泰國印象里，流俗于表面的妖冶成為絕大多數(shù)未蒞臨這片土地的人們對泰國的簡單印象。但如果你凝視過那些深具熱帶景觀夢幻般優(yōu)美的山巒和深色的森林，領(lǐng)略過暹羅和蘭納王朝時期的寺廟與宮殿，步行過清邁花朵滿布的小道和優(yōu)美園林，你會意識到這個金色王國的真正內(nèi)在氣質(zhì)，而不是觀光客們給它披上的俗艷面紗。

剛下飛機到酒店放下行李的那個下午，第一件事就是去昭披耶河河畔。黃昏時分從長尾船上下來，昭披耶河上所見到的一切景色依然還在微微地上下浮動。這片大皇宮周邊的老城區(qū)河岸流域，是散發(fā)著舊世界氣息的曼谷。墨綠色外殼的鋪子，帶著古舊銅銹招牌字的門面，寺廟旁密密麻麻售賣“佛牌”和藥膏特產(chǎn)的小攤，門口坐著老人聽收音機里潮汕戲曲的當街小店……步行到6號碼頭旁最熙熙攘攘的小街，是華燈初上的光亮下滿滿充斥了熱帶水果和草本香料的帕空市場(pat　klongtalat)，拜神和送禮用的美麗花卉讓這個菜市場一般擁擠的地方成為夢幻之地。你會忽然對幾步之外橋上的擁堵視而不見。那些奇幻的色彩和滿滿當當?shù)牧宅槤M目足以讓一個偶然經(jīng)過的路人心生歡喜，如果一定要用香艷來形容曼谷這座城市，我會把這個詞用在這片燈火下香氣漫溢世俗煙火氣彌漫的街道。

而如果你想逃離這些市井氣濃厚的小街在昭披耶河畔地帶尋得片刻清靜，河岸邊奢華老牌飯店的后花園可能是最適合的場所。1876年就已建立的文華東方“作家別館”是園林間下午茶愛好者的青睞之地，還有很多既毗鄰河岸，又掩映在東南亞蔥郁植物下的庭院咖啡館可以選擇。皇家寺廟園林，河畔老牌大飯店的懷舊，以及步行和接駁船都可到達的小街與集市，可以在最質(zhì)樸的民間氣息和皇家氛圍間走進走出。可以去嘗一份只賣一兩百泰銖的燕窩，去看挽面攤上的老式絞臉手藝，在自備照明設(shè)備的移動果汁攤上選擇困難癥地選一大杯鮮榨的冷飲，在帕特拉瓦第劇院（patravadi）門口欣賞那些傳統(tǒng)舞劇里的頭套假面，或者在鐘寺市場的小攤上隨便揀一家讓人流口水的鋪子。

如果熱衷于和西方觀光客們擠一起拼桌和看著云集背包客溜達的場面，可以去無數(shù)攻略里熱情宣傳的考山路。如果你有人群恐懼癥也不想選購千篇一律的夜市貨，那么最好避開這里。席隆站考山路一帶是世界各地背包客們來到曼谷一古腦兒扎堆找吃找住找交友的熱鬧區(qū)域。比如有朋友在曼谷周末集市大排檔喝冰凍啤酒時，竟然發(fā)現(xiàn)鄰座那個高談闊論曬得一身蝦紅的蘇格蘭佬，是自己年少時就著迷的樂隊成員。這片燈紅酒綠的地帶固然繁華和美食云集，但既然來到曼谷，經(jīng)歷過夜市排檔后，去吃吃只有當?shù)厝斯忸櫟男〉暌膊诲e。在燈光昏暗鋪面毫不起眼的“舊世界地帶”，選一家桌子已延伸到店外依然滿座的食鋪，哪怕隨便點一份冬陰功湯飯和泰式奶茶，味道絕對不會輸給莎拉當站那些老外們拿號排隊的“名店”。要省錢就天天食海鮮湯粉米線，想稍微奢侈點就去精致些的小餐廳享用絕對不會結(jié)賬時眼黑的泰式料理，至于有宮廷舞相伴的“帝王餐”，雖未嘗試，但看了價格單依然不覺昂貴到咋舌。美食是泰國最具誘惑力的賣點，也是最輕易能尋得的。《海底兩萬里》的航程快終結(jié)時鸚鵡螺號里的船員們曾憂心忡忡他們在海底看了如此多幽深美景后，如何能回到塵世生活。而每一個在泰國覓食得心滿意足的食客，在即將離開這片土地時能邂逅同樣迷茫的感受。

既然在說“舊世界”，如何能不提及泰國皇室的近代史。在泰國，皇室在民間是諱莫如深不可隨便議論的。在這片國土上，無論是夜間動物園犀牛領(lǐng)地的招牌旁，還是MASSAGE店燈箱邊，孤零零的加油站頂，還是寺廟的路牌側(cè)，甚至于小縣城公路荒瘠的路口，都可以看見泰皇拉瑪九世穿金色黃袍戴眼鏡的肖像，偶爾是他和王后的合影。這是一個傳說中患過抑郁癥的國王。出生于美國的他本來和母親在瑞士過著無憂無慮遠離塵囂的王儲生活，卻因為哥哥拉瑪八世忽然被暗殺，開始了與他少年時預想的平靜人生截然不同的人生。那個20歲即死于暗殺的年輕國王拉瑪八世，雖然至今為止泰國的官方解釋為國王是清洗他的手槍時走火而身亡，但這在冷戰(zhàn)時期蹊蹺的死亡依然是無有定論的近代史謎團。最早在八世繼位時，歐美的觀察家就認為拉瑪八世不想做國王而且他的統(tǒng)治時期也不會長久。1946年1月英國駐東南亞的長官路易斯·蒙巴頓訪問曼谷時如此描述這個年輕的皇帝：“他是一個怯弱、近視的小男孩，狹窄的肩膀和平平的胸脯上掛滿了華麗的飾物……一個可憐、孤獨的孩子。”現(xiàn)在，泰國紙幣上依然印著這位年輕皇帝的肖像，背面則是他現(xiàn)任君王的弟弟拉瑪九世。在曼谷的大皇宮里，游客們只可以從拉瑪八世被暗殺之地的Boromabiman　hall的宮殿建筑外路過。而事實上這座興建于1783年，從拉瑪一世到拉瑪八世都世代居住的大皇宮，在八世被暗殺后已將王室遷居別處。于是成為世界各地游客們在金色穹頂和密集鑲嵌的寶石墻下仰頭嘖嘖嘆奇之處。而無論在曼谷街頭可以見到多少隨性打扮的熱帶觀光客進入大皇宮時也必須嚴格遵守保守的穿著規(guī)定。無數(shù)穿短裙、中裙、短褲的游客被攔下，而想進入的話女性必須著長及腳踝的裙子或長褲，不能著無袖上衣，也不能穿拖鞋。這規(guī)定養(yǎng)肥了大皇宮大門對面那幾家售賣蕾絲短袖披肩和泰式長裙的店鋪。其實近似嚴苛的著裝規(guī)定不僅僅因為這里是舊皇宮，在大皇宮的區(qū)域，宮殿和金碧輝煌冶艷的小乘寺廟林立并存，除了對王室的敬意，這也是出于對寺廟的宗教尊重。

在曼谷的“舊世界”體系里，除開大皇宮地帶，維曼默宮周邊和其他皇家園林建筑，國立博物館，林立的寺廟與老街，還可以去看看那些私人博物館。比如有著優(yōu)美園林的傳統(tǒng)貴族宅邸庫克里特博物館，還有不得不提的泰絲大亨Jim　thompson的博物館。基本上，那些印著大象和花卉圖案的絲織品是幾十年來曼谷最熱門、最精致的手信。在曼谷 JIM　THOMPSON的店鋪分布很多，而他的柚木宅院非常值得一去。不僅是那些從泰國各地搜羅的古董私藏品吸引人，更主要的是這位傳奇泰絲大亨最終消失的傳奇。這個嫌紐約生活平淡枯槁，在二戰(zhàn)時期一次來泰國執(zhí)行情報任務(wù)后開始迷戀這個熱帶國度，最后選擇以絲織業(yè)發(fā)家永遠定居在了曼谷，并將泰絲推向國際市場。1967年，JIM　THOMPSON去他熱愛的熱帶雨林探險時，永遠地消失在了馬來西亞的叢林中，即使當?shù)剡M行了規(guī)模浩大的地毯式搜索也絲毫沒有線索。他是曼谷一個外來者的傳奇，而這個人的人生，印證了曼谷在上世紀中葉這個半封閉王國里，無可避免地與新世界氣息交纏互融的綺惑氣質(zhì)。如果你去到這個東南亞的門戶城市，記得要去探望燈紅酒綠繁華新世界的另一端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