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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漢語寫作的最高成就在民間
問:余世存說,除了魯迅之外,20世紀漢語散文史上,很少有人像你這樣集中地、執(zhí)著的書寫死亡。這本書的開篇就是你母親自殺而亡的故事,你的博客里也寫到一位朋友的妹妹自殺的故事。聯(lián)想到最近富士康的多起自殺事件,我不知道你對我們當下社會這種大量的非正常死亡的現(xiàn)象是否有過思考?
答:溫家寶總理也承認我們的社會需要解決不公正的問題,執(zhí)政黨要開始為這個社會的公正做出努力,今年兩會就談到這個問題。這意味著政府也知道社會是不公正的。
一個嚴重不公正的社會我們可以這么形容:它就像一個房間,環(huán)境非常糟糕,衛(wèi)生條件很不好,空氣很不好,充滿了各種病菌。那么我們坐在這樣房間里,非正常死亡率自然就會高。
社會也是這樣,一個社會的正義得不到伸張,那精神上的病變疾病就會高于一個健康社會的標準,就會變成我們心里的隱傷。這個隱傷未好,只是藏在我們心里,在平時我們可能是很快樂的人,但是一旦因為某件事情、在某種情境中,潛意識被喚醒,內(nèi)心的隱傷發(fā)作,就會很絕望,想要結束生命。在座我們每個人是否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究竟是不是健康的呢?
發(fā)生大量的自殺、非正常死亡,這首先肯定是社會出了問題,所以我們必須推動這個社會的改良。
問:你覺得作為作家,應該如何推動社會改良?你覺得中國當代漢語寫作的成就如何?
答:我覺得中國當代文壇,其實從手藝上來說并不缺乏好手藝的作家。就文學技巧來說,我們拿詩歌來舉例,我認為中國現(xiàn)當代的新詩,達到的高度不比國外的新詩落后。
但是,為什么我們的現(xiàn)代詩有很好的語言、很好的技巧、很好的感覺、很好的想象,但是在整個國際詩壇沒有什么地位呢?我覺得是因為,它沒有解決“寫什么”的問題。
一個詩人,如果你生活在一個黑暗的年代,你的詩歌沒有挑戰(zhàn)時代的黑暗,你就在那兒玩語言、玩技巧、玩想象、玩意象,你跟身邊的黑暗、民間的苦難完全沒有關系,我很質疑這種純抒情式寫作有什么意義!
我認為在這個時代,“寫什么”是第一位的,無論詩歌、小說或者散文。我在博客里有時會寫點小文章,不點名地批評一下當代文壇。我們當代這些成名的大牌作家,大都是被體制圈養(yǎng)的。如果一個作家連基本的獨立完整的人格都不具備,你還談什么偉大的文學呢?即便你把文學技巧玩到極致。
余秋雨,你不能否認他是個文章好手,他那種華麗的文風有弊端,但你要是完全否認他的文字我是不同意的。但是,一個沒有人格的文學,就像一臺電腦僅有硬件沒有軟件,那有什么意義?
問: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作家,在獲獎詞里都會談到作家的責任。
答:作家應該是公共知識分子的一部分。但我們的作家不是這樣定位的,在我們國家,作協(xié)內(nèi)的人才算作家。那等于是拿著朝廷的俸祿,參加一些運動式的寫作。我很為這些作家感到羞恥。
問:有人說中國當代文學成就不是很高。你是否同意這種判斷?
答:這個需要區(qū)別開來,我認為是中國當代官方文學的成就不高,中國民間實際上有很多優(yōu)秀的寫作者。我覺得能代表中國當代漢語最高寫作成就的作品和作家都在民間。現(xiàn)在體制外的作家被體制所壓制,但是一旦體制放松,我相信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一定會出現(xiàn)一個井噴式的大爆發(fā)!中國民間的寫作者現(xiàn)在都在準備著,等待著,等待有一天枷鎖被打開。
體制內(nèi)、官方的寫作者,他們并不是對這個社會沒有認識,只是他們沒有勇氣,他更愿意寄生于這個體制,因為這給他們帶來社會地位和幸福生活。但是我自己是個有很強生存能力的人,我就會把加入作協(xié)、當個作協(xié)主席、參加全國作協(xié)大會什么的視為糞土。
但另一方面,我也沒有權利去要求別人選擇我的生活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真正的戰(zhàn)斗是自己的事情。他覺得他的這種方式很好、很舒服,你有什么權利去苛求他呢?你愿意選擇去揭露、去批判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就要承擔其后果和代價。
但是,我認為有一條基本底線就是作家要講真話,要誠實。這和文學技巧上的虛構是兩回事,你不能厚顏無恥地說這個社會的一些弊病是根本不存在的。
問:《塵世·挽歌》除了題材上非常特殊,是一段被遮蔽的歷史之外,在語言風格上也非常醒目。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什么糖果體啊、火星文啊滿天飛,你的文字卻是承接了傳統(tǒng)漢語的非常純凈、內(nèi)斂、含蓄而有節(jié)制,又很有力量的語言。你是針對這部作品的題材選擇了這種語言風格嗎?
答:我的語言風格和我個人的愛好和修為有關系,我內(nèi)心深處更愿接近中國傳統(tǒng)士大夫。我是能寫中規(guī)中矩的舊體詩詞文言文的人,在當代能夠這樣寫的官方文人應該不是很多的。
我不過是繼承了傳統(tǒng)的那種典雅文風而已,就像武功,有人學少林,有人學太極,有人學南拳。只要你繼承好了,那都是好文風。并不需要全國人民都去學太極,或者都去學王五那套刀法。我認為文學的貢獻在于一個人有好作品,同時能夠寫出自己的語言風格,能夠拓展和豐富漢語的空間。
問:所以你對王朔那種口語化的寫作也是非常贊賞的。
答:是的,王朔的那種語言天分、想象力的天分,太多作家都不具備。中國的很多作家,我就不點名了,我只能說他們是“勞模”型的,但是沒有天分。但王朔是對漢語有發(fā)展的,他的作品的語言,影響了中國人口語的表達。
問:你自己在寫作時,是更多心思花在“寫什么”上,還是“怎么寫”上?張承志最近說他不想寫小說了,要寫非虛構的散文,因為“這個時代發(fā)生的事情遠遠比作家的虛構更精彩”。那么你以后的作品還會繼續(xù)這種非虛構散文的形式嗎?
答:我最想寫的是散文和小說,我有幾個小說構思。因為一個作家,哪怕是民間的作家,光寫詩歌、散文是不夠的。還應該有一兩個能夠傳世的長篇小說,寫短篇都不行。我一生以作家為志向和職業(yè),若是沒有一兩個好的長篇小說傳世,我自己會覺得慚愧。
我心中已經(jīng)構思了很久,我認為我能寫出好作品。但需要時間和機會,寫作也是需要一種特別強烈地放下一切去干這事的精神。但是我的散文也會繼續(xù)寫,因為我的散文是帶有還債性質的寫作。你一生中結識的那些人,經(jīng)歷的那些事,我不寫它會覺得壓在心間。小說如果最后沒寫,我死了可能也覺得沒有什么遺憾,但是如果我的散文沒有寫完,我真的會死不瞑目,因為還有幾件事沒有辦。
至于技巧上,有朋友說我的散文是“煉”字的。通常詩是一個字一個字煉出來的。當聽到評論說我的散文是“煉”出來的,我說:你完全懂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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