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半窗靈鼠齋 這次飯局在親戚家里吃，大家隨份子帶點兒菜過來，自作自受。三四家人家一起努力，弄一桌子菜色，那這個豐富和盛大，幾乎就到了繁花似錦的地步了，自不必細說，還有些特色，是外間看不到的。例如，雞。

雞本來沒什么稀奇，家家吃，在國外那就是低檔的葷菜，不過這回的雞與眾不同，簡直就是鳳凰，因為大得脫了形，幾乎和駝鳥相似。筆者也見過長得比較大的雞，但是這只從東北帶回來的大鳥，實在不能用雞這么尋常的字眼形容，小半只切下來，居然最大號的燜鍋都裝不下，一只腳爪自入鍋開始，到最后湯燉完了上席，一直雄赳赳地指著蒼穹，大有英雄氣概。這樣的雞湯，雖然氣勢迫人，讀者也可以想象，其實鮮度，是不夠的。雞肉也有些柴，于是親戚們發(fā)愁，那剩下的還有大半只，怎么弄，棄之可惜。于是筆者就討了來，雞腿雞翅用辣椒醬豆瓣醬炒雞公煲，胸肉切絲漿后炒咸菜做面條澆頭，下面的殼子骨架零零碎碎取香菇蘑菇冬筍熬湯，三四天時間就灰飛煙滅，一點骨頭渣子都不曾剩下了。

筆者由此想起現(xiàn)在的某些大師，似乎都很有些大雞的氣勢，骨軟肉柴，沒什么味道的，所以要濃油赤醬，烈火精工，才好收拾的稍微可以入口一點，勉強好算一道菜，還有那些個寫心靈雞湯的，滿把真理，口吐蓮花，其實還不如寒舍冰箱里的那幾塊雞，雖然味道欠一點，畢竟還是真東西，不比你是味精沖出來的白開。

其實早年，比如說大白菜要排隊買的那個時候，雞還算個好東西，那時的雞，偶爾吃一回，湯真的是清醇鮮香，有回甘，唇齒間有勾連，沒話說。只是這樣的機會不太有，要做人客才能得逞，所以小孩子就很喜歡去別人家做客，也喜歡客人上門來，反正誰買單的事情操心不著，一口好東西入杠到嘴里，是真心喜悅。筆者做過一回終生難忘的小人客，吃了一趟肯定是這輩子最貴的雞，話說那是在，恩，1986年大概，新年新歲寫出來，博諸位讀者笑一笑。

筆者小時候最最要好的朋友姓張，一起畫畫一起讀書，現(xiàn)在此位張年兄還住在虹橋的一套好房子里，不過早已修煉成一個隱士，尋常人找他不到的，筆者也只得三五年見他一兩次，說些不找邊際的話。張年兄的父母都是弄畜牧業(yè)的專家，當年也算是業(yè)內(nèi)翹楚，于是筆者小時候很喜歡去他們家，因為一定會有好吃的東西招待，不說別的，蘋果，肯定是他們家的大而且香甜，豬肉，也一定是他們家的細嫩，這除了小孩子慣有的偏見，人家因為職業(yè)便利，得點好材料，也在情理之中。某年，似乎也是春節(jié)里面，筆者去張家串門，到了午飯點兒，存心賴著不走，人家自然招呼一起吃飯，端出一盆紅燒雞來，說請吃請吃，一吃之下，味道也就是個中評，但是來歷極為驚人。張家姆媽說，這雞是公司去年從以色列進口來的種雞，本來預備和歐洲良種雜交用的，不想，以色列的雞看到純種德國母雞，似乎是歷史原因，居然害怕得不敢耍流氓，毫無一點雄性本色，于是只好拿回家來，大家吃掉算了。

大家嘆息之間，張家姆媽又說，這一只雞80美金呢，來動筷子動筷子，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