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蘇揚州監(jiān)獄曾經(jīng)有過一處真實的慘劇。有一個獄卒無辜地毆打某一個犯人，犯人們覺得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這位犯人卻有著不一樣的性格，他偷偷對這個獄卒說，你平時管理我，教育我，我都可以當你是在工作，我都可以當你是為了國家，但現(xiàn)在你無緣無故地打我，這就不是什么工作，而是你和我之間的私事，我現(xiàn)在不敢還手，但是你記住，總有一天你會為此付出代價。大約兩三年之后，這個犯人出獄了， 又過了幾天，那個獄警的孩子，被吊死在這個監(jiān)獄的門口。我也同樣痛恨這樣的暴戾，但是這樣來說，每位體制中人，為體制工作的人，都應(yīng)該在其中吸取教訓(xùn)。

如果仇恨是一把刀，請不要把它磨得太過鋒利，否則總有一天會倒轉(zhuǎn)過來刺傷自己。在權(quán)力不受約束的世界，在一個猛獸橫行的世界， 即使你權(quán)傾一時，也不會擁有絕對的長久的安全。今天你讓他躲貓貓，明天躲貓貓的就是你自己；今天你攔截上訪，明天被攔截的就是自己。現(xiàn)在我們知道，在那些被攔截的上訪者中， 不僅有貧民，也有官員，也有警察， 也有法官還有很高級的官員，有的甚至是信訪局長本人。

有人問高僧，“如何是善之始？”答曰：“慈悲清涼。”又問“如何是慈悲清涼？”。答曰：如秋水長天。

在我想來，所謂的“善之始“，就是指的有尺有格的現(xiàn)代公民；而慈悲和清涼，指的就是我們的慈悲和良知。常常有人會問，良心多少錢一斤？良知有什么用？我要說這些東西，真的沒什么用，但它卻是我們?nèi)酥疄槿说母疽饬x，也是我們區(qū)別于動物的根本之處。對他人的苦難抱有同情，在很多時候都會顯得不夠精明。

但越是狂熱的年代，就越顯出這些笨人的可貴。正是他們，人類社會才保住了起碼的尊嚴和體面。我們活在一個騰圖遮天的時代，政治很臟，經(jīng)濟很臟，連文化都帶著腐爛的臭味。我們的心本應(yīng)該如秋水長天，但長期放在灰塵之中，也會變得又黑又臟，而且還是極為脆弱。

在中國大陸，我們?nèi)ム]寄易碎物品的時候，服務(wù)人員會在外面印一個紅色的紅杯子印記。而在這樣的時代，我希望每個人的心口，都有這樣一只“紅杯子“，它可以時時提醒我們：這是慈悲之心，也是清涼之心，他如此珍貴，卻有如此脆弱，應(yīng)該時時拂拭，勿留塵埃，如秋水般清，如秋水般凈。

（本文根據(jù)慕容雪村在第23屆香港書展上的講座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