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說文》釋:“霜,露所凝也。士氣津液從地而生,薄以寒氣則結(jié)為霜。”霜降,顧名思義,就是霜氣降落的節(jié)令。
甲骨文的霜字,上面是“雨”,下面畫的是植物經(jīng)霜后凋零枯萎的樣子。篆文的寫法又加上了果子的象形,雨字下面由木目(代表植物和果實)縱向結(jié)構(gòu)排列組成,后變?yōu)槟灸孔笥医Y(jié)構(gòu)組成。“降”的古文字,是由兩只朝下的左右腳與表示山陵意義的“阜”組成,本義就是從高處向低處走,引申為降落、下降等。霜的古文字象形表意為水汽凝結(jié)成導(dǎo)致植物凋零枯萎的白色冰晶體,這樣的“霜”和“降”組合,似乎怎么看也不是好事。人們常說“霜降殺百草”,如此秋霜打過的植物,會頓然失去生機。白露為霜,在古人眼中,露是液態(tài)的霜,霜是固態(tài)的露,但露是潤澤,霜卻有著雙重意味。在農(nóng)人那里,“霜打”是讓他們警覺的一個詞,突然秋霜至,來不及收獲的禾蔬會受到損失,如“霜降不起蔥,越長越要空”“霜降不摘棉,霜打別怨天”“霜降不割禾,一天少一籮”等。然而,“霜打”在農(nóng)人眼里,更多的還是喜事,某些果蔬是被霜打后才更為甜美可口的。常言道:“梅蘭竹菊經(jīng)霜脆,不及菜薹雪后嬌”,霜打后的果蔬居然能凌駕于花中四君子之上。所以,霜降在文人那里,不光是悲秋的傷感,也留下了許多“霜降美”佳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秋正向季節(jié)的深處走去,草木黃了,葉兒落了,凝在菊花上的露珠也打起寒戰(zhàn),搖身變成霜花。這霜,就有了一個挺美的名字,叫作“菊花霜”。“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經(jīng)霜的菊花有著不同尋常的文化意義,被認為是“延壽客”“不老草”。所以,霜降所處的九月,被稱作“菊月”,而處在此節(jié)令段的重陽節(jié),被稱作菊花節(jié)。
霜花映照里,不僅菊花美,還有一花與之爭艷:“千株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在霜至百花凋萎的時節(jié),木芙蓉卻迎霜開花,清姿雅質(zhì),乃秋色之最佳者。
而在霜打葉落紛紛的殘秋,依然有一葉紅得令人沉醉,那就是楓葉。這一葉在詩人筆下,似乎比菊花和木芙蓉花伸展得還美。杜牧的《山行》里說:“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霜來了,秋風蕭瑟,萬木凋零,讓人覺出一種逼近的涼。在詩人筆下,即便是悲涼的抒情,也催生出許多優(yōu)美的不朽詩句。最美的霜花是開在寒山寺的那朵,那場早秋的淡霜,成就了歷史上不朽的失眠:“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清霜浸潤滋生出這位落第者的別樣情思,寫出了千古絕唱——《楓橋夜泊》。而另一首不朽的失眠,應(yīng)是北宋范仲淹的《漁家傲·秋思》,那愛國激情和濃重鄉(xiāng)思兼而有之的不眠秋思:“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讀之,催人落淚。
文章來源:齊魯晚報
作者:盧恩俊(本文作者為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