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駕車開到那條街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來羅湖這一帶了。很快我也意識到我竟然忘了那句話:不要開車來羅湖會朋友。
注意:這句話的意思是,可以來羅湖,可以會朋友,但不要開車來。停車太難了。
所有的小區(qū)、社區(qū)、辦公區(qū)都拒絕“非本區(qū)”車輛進入,保安告訴你要去停車場。停車場也有保安,保安也不讓你進,因為沒有車位。
我完全不知這是哪條街,叫什么名字,仿佛三生三世都沒來過。以后也不會再來,起碼不開車來。
千辛萬苦停好車。見完朋友聊完天,再千辛萬苦開出這條街。車往右轉(zhuǎn),右手原來就是一家我很熟悉的機構(gòu)。原來是這里!三、四十年了,這家機構(gòu)還在這里。
那么……那么,我剛剛找不到車位的街,應(yīng)該就是二十多年前有段時間我?guī)缀跆焯靵淼哪菞l街。那時常來這條街吃飯談事,泡吧喝酒。那時在這里喝醉了都知道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現(xiàn)在竟然完全認不出來了。一條還算幽靜、清清爽爽、上坡下坡的小街,現(xiàn)在變成了一條奔騰的河流。這真讓我驚嘆。
更讓我驚嘆的,是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我只是隨便整理一下過去的手稿,結(jié)果有三頁紙鬼使神差奔跑到我眼前。每頁紙上寫著詩一樣排列的很多行字。我寫過詩?
細讀之下,原來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那時有位朋友做生意,想寫幾首歌推廣自己公司的形象,寫歌詞的任務(wù)交給了我,作曲演唱另請大腕。朋友相托,我義不容辭,寫得好不好可以不計。而討論題目、構(gòu)思寫作、修改定稿,就在昨天我已完全認不出舊時模樣的那條街上。準確地說,是那條街上的一間規(guī)模很大的酒吧里。
雖然墨跡早枯,但字句歷歷在目。若不是有此物證,我都懶得承認我還寫過廣告歌曲的歌詞。三首歌最后只成了一首,我在酒吧里聽一位二線歌星唱過。歌星最終未能躥紅,那首歌也像啤酒泡沫,在時代大酒桶里瞬間消失了。
第一首叫《把孤獨關(guān)在門外》:
門外的世界是不是很冷
門外的你是不是很孤單
孤單的心中是不是還有夢幻
夢中的人是不是你的永遠
其實幸福,離你只有一步遠
其實溫暖,溫暖就在你的身邊
能不能邁進這道門呢
把孤獨關(guān)在門外面
能不能邁進這道門呢
一起品嘗酒苦酒甜……
其實我哪懂什么歌詞寫作,只是盡力幫忙而已。記得我在電話里讀初稿時,朋友在那邊大呼小叫,連說“就是它了”。可見對方也不懂,不然,那條街上的生意朋友應(yīng)該一直能做到現(xiàn)在,我又何至于重游故地而一無所知。
第二首:《心醉》
一串一串的往事
釀成一滴一滴的酒
封存在心中多少歲月
為你才打開心扉
一顆一顆的夢幻
釀成一滴一滴的酒
珍藏在心中多少歲月
醒來后年華似水
看你杯中的酒,那不是我的淚
那是我心中曾有的心醉
你不必一飲而盡
最好能細細體會
心醉太容易變成心碎
真的是擔(dān)心
怕你不懂她的滋味
第三首我印象不深了,若不是翻出草稿,我根本想不起還寫過一首什么《想不起你的臉》——
想把我的一本書
寫在你的臉上
想讓我的一場夢
圓在你的臉上
想飲一杯濃濃的酒
醉在你的臉上
想踏一片薄薄的云
飄到你的臉上
可是想來想去
想起你的黑發(fā)想起你的長裙想不起你的臉
想起你的眼神想起你的笑聲想不起你的臉
莫非今生的模糊
恰是前世的情緣
1990年代的深圳,陽光更為透明,空氣更有味道,日子也顯得濃稠:人濃似水,情濃似酒,似乎任何一杯酒,走下去都逃不出濃醉的掌心。我們剛到這里不久,天地?zé)ㄈ灰恍拢约汉爸约阂獰ㄈ灰恍拢约阂材芸粗约簾ㄈ灰恍隆D菚r人多車少,個個步履匆匆,朝各自的新希望走去的人都一樣的昂首闊步。唉,那些不需要到處去找停車位的日子!
胡洪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