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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熱愛小說和蝴蝶的男子——關(guān)于納博科夫和埃德蒙·威爾遜,以及他們的通信集《親愛的邦尼,親愛的沃洛佳》

    趙柏田2023-03-20 23:37

    趙柏田

    天才捕手

    1940年5月,納博科夫和夫人薇拉坐船赴美時,已是俄國流亡作家中公認的大作家了。但在美國,知道他名字的人肯定不會超過一百個。埃德蒙·威爾遜向這個在美國其實還屬于無名之輩的人伸出了援手,安排他給自己編輯的《新共和》副刊寫書評,給他推薦教職。其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納博科夫免費的出版經(jīng)紀人和文學顧問。納博科夫在美國的最初幾年每一條重要的文學出路背后幾乎都有著威爾遜的仆仆身影。沒有威爾遜的幫助、勸告和人脈,也很難想象一個用英語寫作的前俄羅斯作家會如何開始他的第二段文學生涯。

    吸引著埃德蒙·威爾遜走向納博科夫的,不僅是對后者文學成就的欣賞,還有私人情誼和文學趣味的一致。當然,很可能后者只是威爾遜的一廂情愿。

    納博科夫的父親是革命前俄國反對派運動的主要參與者,如果不是十月革命后建立了蘇維埃政權(quán),他父親很可能在革命后的民主政府內(nèi)閣占有一席之地。這樣的出身,或許是研究馬克思主義來源并寫下《到芬蘭車站》的埃德蒙·威爾遜感興趣的。但促使他們親近的因素肯定不止這個。他們分別來自各自文化中有教養(yǎng)的上流家庭,對法語文學都是行家里手,對宗教和神秘主義都持懷疑態(tài)度。他們又都是文學多面手,同時在創(chuàng)作小說、文學批評、戲劇和詩歌,他們已經(jīng)出版的著作都受到過道德審查制度的起訴和查禁。但不管怎樣,對他們來說,文學都是一生熱情之所系。除此之外,或許還可以加上他們共同感興趣的一個話題——鱗翅目昆蟲學。

    埃德蒙·威爾遜的文學生涯起步更早。在鍍金的上世紀二十年代,他已經(jīng)是一個天才捕手,敏捷地捕捉到了文學鑒賞力方面激動人心的新變化,并寫入了確立他在那個時代最杰出批評家聲譽的《阿克瑟爾的城堡》。有句話說,威爾遜的這本書之后,喬伊斯在美國才不被視作色情作家,普魯斯特也才不被視作神神叨叨不忍卒讀。那個時候,俄國文學和俄國革命還沒有進入威爾遜年輕氣盛的視野里。一直到大蕭條降臨,排隊等著領(lǐng)面包時,他才會被懷疑論裹挾著,沉浸到當時整個知識界對蘇俄無法想象的向往中。1935年春,他曾爭取到一筆資本主義的經(jīng)濟資助——古根海姆基金——去朝拜社會主義蘇聯(lián)。這不過是那個時代青年的典型作派,但在那次天真的期待與丑陋現(xiàn)實相混合的旅行結(jié)束后,他開始了探討馬克思主義起源及后果的經(jīng)典著作《到芬蘭車站》的寫作。此行的另一個副產(chǎn)品,是激起了他持續(xù)一生的對俄國文學、尤其是普希金的興趣。

    貴族之子

    根據(jù)一些傳記作家的說法,1899年,納博科夫在圣彼得堡一個富裕而顯赫的貴族之家出生時,公民抗議運動正給這個國家的社會和政治生活帶來真切的解放,埃德蒙·威爾遜描寫過的果戈理式的偏僻鄉(xiāng)村和屠格涅夫式的貴族老巢正在成為過去。納博科夫開明的父親一度成為議會時期克里米亞的司法部長。隨后,革命挫敗了民主立憲黨人,他們一家開始流亡,他的父親在流亡中遭到暗殺。這一切加深了納博科夫?qū)駸徇\動的反感。開始的時候,他只有在擁擠著舊式貴族、皇室成員、自由派知識分子的俄民世界里,還能找到自己的身份:貴族之子,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動物學專業(yè)學士,小說《黑暗中的笑聲》《天賦》《斬首之邀》的作者,僑界一顆熠熠升起的文學之星。

    納博科夫的小說是一種融合了敘事、傳記、評注、文學史筆調(diào)的新小說,它源出俄國上流文化,又吸收了流風所及的法國象征主義余緒,散發(fā)出一種納氏獨有的充滿反諷和質(zhì)詰的現(xiàn)代主義氣息。對于做慣了文學抬轎手的埃德蒙·威爾遜來說,這可是新事物的光芒,他應(yīng)該義無返顧地撲上去才是,當年對普魯斯特和喬伊斯,他不就是這么做的?

    但當他們相交之初,1940年12月,納博科夫第一次把自己的俄文小說《斬首之邀》寄給威爾遜時,威爾遜難住了,表示自己最好還是回到托爾斯泰,直到俄語更強一些再來讀,不然的話,“就像沒有讀過薩克雷之后的英國小說,就要面對弗吉尼亞·伍爾芙一樣”。

    對立的磁極

    最初的幾封信中,他們知性關(guān)系的兩個對立的磁極便顯露了。

    納博科夫讀了埃德蒙·威爾遜的《到芬蘭車站》,果然對這些空想社會主義先輩和馬克思主義的起源大感興趣,他表示自己被書中寫到的幾個主要人物黑格爾、費爾巴哈、傅立葉、圣西門和馬克思迷住了,寫信說:“我熱愛您的馬克思。他那些信傷到了失戀的恩格斯,您對這些信的研讀頗具匠心。……這部著作太有趣了,我欲罷不能,它閃閃發(fā)光的螺旋槳激起了思想的漩渦。如果我不說出來,對這本書來說是不公平的。”但他也說,不喜歡這本書的第三部分,尤其反感把列寧刻畫成一個人道主義者和敏感的文藝批評家。

    在埃德蒙·威爾遜建構(gòu)的從思想到行動的革命話語里,書的第三部分思想從書案走向行動,如同萬里長浪盡頭的凌空一躍,恰是他最為看重的,如果革命者的人格出了問題,整本書還怎么立起來?他不高興地回信說,“我意識到自己俄文背景薄弱,但我真的覺得,您對列寧及其表現(xiàn)出來的整個革命家個性類型的看法是錯的——因為您設(shè)想出了一個惡魔,未能從人的方面予以解釋”。他反駁說,他在寫這一部分的時候已經(jīng)盡可能避開了人云亦云的官方傳記,他依據(jù)的是家庭回憶錄、他們的經(jīng)典著述以及同時代人的回憶錄。在他看來,“這些人都試圖說出真相”,“于是一幅非常連貫的畫面就出現(xiàn)了”。一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他終于意識到,他用于《到芬蘭車站》的這部分文獻是在“刻意制造神話”,再版時補入了當時未曾注意到的大量文獻。這已經(jīng)是后話了。

    除了對革命者人格的分歧,他們還陷入了俄語詩律法的激烈爭吵。從信中內(nèi)容來看,可能是威爾遜在翻譯《葉甫蓋尼·奧涅金》時,把英語詩歌的律法用到普希金身上了。納博科夫想不到威爾遜竟然不懂俄語的重音系統(tǒng)和抑揚格,他寫了一封幾乎是長長的學術(shù)論文般的信,“我要從果戈理那里偷一個小時,徹底討論一下俄語詩律法這件事,因為你徹底錯了”。另一個則犟嘴說,“親愛的弗拉基米爾,你關(guān)于詩律法的信,部分是基于錯誤的假設(shè)”,“我想說的不是那回事”,回信同樣寫得像一篇學術(shù)論文。

    除了“革命”和“詩律”這兩處對立的磁極,1940年代初的通信表明,這兩個作家相互的親近感正與日俱增。通信集編號第23的一封信里,威爾遜剛讀完納博科夫的小說《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他用上了“令人著魔”這個詞表達自己的喜愛。“你竟能寫作如此美妙的英語散文,又不像其他任何英語作家,能精巧自如地自行其是,讓人驚奇”,“它整個是在一個很高的詩性層面,你已經(jīng)成功地成為一流的英語詩人”。在他看來,納博科夫和康拉德是這個領(lǐng)域僅有的外國人寫作英文而成功的例子。“我尤其喜歡他尋找種種俄國女性的部分,喜歡書中對死亡的描寫和最后夢一般的火車旅行(還有敘述者長長的夢)。這讓我迫切想讀你的俄語作品”。他表示等自己的俄語好一些就要去讀。

    納博科夫的回信很得意,“塞巴斯蒂安的靈魂讓你向我鞠躬了”。他告訴后者,小說是五年前在巴黎寫的,當時把一個叫坐浴盆的器具當作了寫字臺。

    從前的日子慢,但寫信的頻次卻是極高的。1942年8月8日,威爾遜說,“親愛的弗拉基米爾:你們好嗎?我一直懷著極大的興趣閱讀更多的普希金作品,真希望你在身邊可以交流”。而1942年8月9日,納博科夫正寫下,“親愛的邦尼:我正在追蹤果戈理生命中那段陰郁的迷宮”。

    這個時期,兩人在不同高校都有臨時教職,他們時常在信中分享工作信息,彼此推薦學術(shù)職位,討論怎樣拿小說換錢。1945年3月,威爾遜寫信告訴“親愛的沃洛佳”,稱“我們的談話是我文學生涯中為數(shù)不多的慰藉”。兩個月后,他旅行到了羅馬,在西斯廷大街的城市旅館,他寫信告訴納博科夫,在羅馬找到了果戈理當年寫作《死魂靈》的一處房子。“在意大利明凈的陽光里,在這條令人欣悅的小街上,果戈理居然虛構(gòu)了乞乞科夫,真是匪夷所思——《死魂靈》的整個世界似乎遠在天邊。你的蝴蝶怎么樣了?你的小說怎么樣了?”走到那么遠,他也不忘問候朋友的蝴蝶和小說。

    作為對他熱情的回應(yīng),納博科夫也會不時跟他分享巡回演講途中收集到的對美國人的觀察(這些觀察日后都成了他小說的素材),分享他采集到的鱗翅目昆蟲的花紋圖案。他們甚至有過合寫一本書的計劃。他們興興頭頭地在信中討論這件事,談妥了出版社,還分別預(yù)支了稿費。但這件事后來不了了之。

    充滿想象力的生活

    至此為止,他們一直在談?wù)摵⒃姼琛⒍砹_斯和歐洲的小說,如果考慮到一場決定人類命運的戰(zhàn)爭此時正在歐洲和遠東進行著,并讓文明淪入“至暗時刻”,他們在這里所過的,真是一種知識分子“充滿想象力的生活”。

    這種生活的要旨,就是把人的交往建立在文學和藝術(shù)審美情感的交流上。二戰(zhàn)之初,羅斯福總統(tǒng)的中立主義政策為他們這種生活提供了物質(zhì)上的保障。充滿想象力的生活,其核心不外是藝術(shù)和大自然。對這兩個男人來說,就是小說和蝴蝶。

    在納博科夫看來,他和威爾遜,他們的心靈和情感,有著“生態(tài)學”而不是“形態(tài)學”的相似性。作為一個自稱的“系統(tǒng)論者”,他說他優(yōu)先考慮的是人的“結(jié)構(gòu)性特征”:“兩個蝴蝶種群可能是在截然不同的環(huán)境中繁殖的——比如,一個在墨西哥的沙漠,另一個在加拿大的沼澤地——但仍屬于同一個種類。同樣,一個作家是否寫中國或埃及,或者格魯吉亞、佐治亞,我根本不在乎,讓我感興趣的是他的書。”

    這話不錯,但他沒有考慮到,同構(gòu)的心靈還是會有細微的不同。落實到文學趣味上,我們看到,威爾遜的趣味廣泛、包容而龐雜,他有著出奇的好脾氣,對幾乎所有文學持一種開放態(tài)度,他總是那么迫切地要與朋友分享他在文學上發(fā)現(xiàn)的樂趣。而納博科夫這樣一個過著兩截人生的作家,他既然可以那么決絕地拋棄自己先前的文學聲名,對別的作家自然也沒有那么好說話。他的目光要嚴苛得多。在他看來,世界上只有兩種書,一種是放在床頭的,一種是要扔進字紙簍的。用小說《天賦》主人公的話來說,“我要么狂熱地愛一個作家,要么徹底拋棄他”。

    誠如有評論家所指出的,納博科夫始終如一地討厭的是:屈服于時代流行的詩學標準的作家,過分依賴現(xiàn)成慣例和格式的作家,努力追求感情而非藝術(shù)效應(yīng)的作家。所以他蔑視整個新古典時代,尤其是十八世紀文學,他不喜歡司湯達,也不喜歡康拉德,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福克納在他這里也落不著好。

    對埃德蒙·威爾遜這樣的大哥式的文學批評家來說,有這樣一個小弟需要他像教員上課一樣去說服,真是一場災(zāi)難。因為后者總是把他的心頭好貶得一文不值。

    1946年11月,圍繞法國作家安德烈·馬爾羅,他們有過一次劇烈的爭吵。出于對革命主題的偏好,威爾遜讀了馬爾羅對中國革命想象式書寫的小說《人的境遇》《征服者》幾部小說后,認為“他很可能是當代最偉大的作家”。這招致了納博科夫劇烈的反彈,“我困惑不解,你竟然喜歡馬爾羅的書,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他嘲笑威爾遜的文學趣味是如此主觀,“以至于兩個有辨別力的人,居然在這么簡單的問題上也相互齟齬”,因為在他看來,這個作家“完全是一個三流作家(但是一個好人,一個很正派的家伙)”。他開列了十一個問題,一一指出他對馬爾羅這部小說的質(zhì)疑,最后說,文學中惟一重要的事,就是一本書的“魔力”,優(yōu)秀的作家首先應(yīng)該是一個“魔法師”。而馬爾羅的文本四處漏風,“不停地讓東西讓袖口中散落出來”。

    威爾遜為之辯解,說《人的境遇》是他讀過的作品中“最上乘地表達其所處階段的危機和感情的小說”,馬爾羅無疑是普魯斯特以來法國產(chǎn)生的“唯一的第一流的想象天才”。他把馬爾羅的文體命名為“政治-社會-道德的半馬克思主義小說”,稱馬爾羅為這一流派的大師,是自發(fā)性心理小說之后該領(lǐng)域的重大發(fā)展。他抱怨,“你我不僅在馬爾羅問題上存在根本分歧,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希臘戲劇、弗洛伊德,還有其他許多東西,我們也大相徑庭”。因為不久前,納博科夫剛剛寫信告訴他,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個“三流作家”,“他的名聲不可思議”。

    1948年,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又扛上了。這一次的爭論焦點是福克納。在這年10月、編號為184號的一封信中,威爾遜告訴他的朋友,他剛剛讀完福克納的小說《八月之光》,感覺“精彩絕倫”,正好手里有一本多的,他想寄給朋友,叮囑“請一定要讀它”。一個月后,回信到了,一連用了兩個“不可思議”。“你對福克納的態(tài)度讓我驚駭,你居然認乎其真地對待他,這不可思議。說得更準確些——你居然被他的信息(不管是什么)迷住了,進而寬宥了他藝術(shù)的平庸,這不可思議。”

    直到一年后,威爾遜還在為納博科夫?qū)Ω?思{的輕視憤憤不平,“我重看了福克納的許多東西,你無法看出其天才,對我來說是一個謎——除非你總的說來就不喜歡悲劇。讀過《喧嘩與騷動》嗎?”但這只能招致對方惡作劇式的對抗:“打倒福克納!”(信件201號)

    可以想象威爾遜大為光火的樣子。“親愛的沃洛佳,我好奇地想知道,你讀過《八月之光》嗎?”他說,“我從沒能明白,一方面,你總設(shè)法根據(jù)蝴蝶的棲息地來研究它們,但另一方面又假裝說,可以不顧任何社會、環(huán)境問題而寫人。”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的朋友只是在青春時期接受了十九世紀末“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的口號,從沒有徹底反思過。他表示馬上會寄一本自己的書《三重思想家》,以幫助他的朋友更好地澄清這些問題。

    但他遇上的是出了名的杠精。納博科夫回信說,“我仔細讀了你好心寄來的福克納的《八月之光》,它無法改變我對他的作品及類似其他作品的低下看法”。“你寄來的那本是陳腐、乏味的文類中最陳腐、最乏味的例子之一”,他聲稱,他無法忍受這本書“陳腐的浪漫主義吹噓”和“偽宗教節(jié)奏”。“我簡直無法相信,你這樣有知識和審美趣味的人,福克納小說中‘正面’人物之間的對話之類的東西竟然不讓你局促不安”,“你勸我讀他,或者無能的亨利·詹姆斯、艾略特牧師,是在開我的玩笑?”

    至于威爾遜批評他“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他辯稱,這一說法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對‘藝術(shù)’進行界定,首先給我你對這的定義,我們再討論”。

    作為一個在舊俄時代已掙得不菲的文學名聲的小說家,納博科夫自然比威爾遜更熟悉俄羅斯文學傳統(tǒng)。威爾遜不知道的是,他每一次費心費力推薦的西方作家,到了納博科夫這里,總會被轉(zhuǎn)換成相對應(yīng)的俄國作家:亨利·詹姆斯,納博科夫稱之為“灰白的鼠海豚”,是一個稀釋版的屠格涅夫;像馬爾羅這樣有著社會意識的小說家,在他眼里是1920年代蘇維埃作家的窮親戚,模仿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德烈耶夫的陰郁筆調(diào)。難怪這家伙總是那么頑固,從來不會對他的美國朋友的一次次推薦報以欣賞。

    雖則如此毒舌,納博科夫?qū)嫌训淖髌愤€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他一再聲稱十分推崇《到芬蘭車站》的文學品質(zhì)。但他也保留自己的看法,總覺得威爾遜對十月革命及其制造者的書寫過于理想化,在引文中經(jīng)常武斷地引入社會性評論,這種對流行知識時尚的迎合忽視了文章的內(nèi)在邏輯。他不斷地勸告朋友,要放下社會學視角,降低創(chuàng)作的意識形態(tài)含量,不要讓寫作降格為社會學的布道和說教,也不要過于迎合日常的熱點話題。這與威爾遜的要避免文字游戲、避免用雙關(guān)語等告誡適成有趣的對照。

    或許在威爾遜看來,納博科夫這樣一個沒落貴族的后代對革命的態(tài)度,就像美國南北戰(zhàn)爭后南方農(nóng)場主對北方憎恨的態(tài)度。納博科夫斥之為大謬。“我真的請你注意這樣一個事實,我對新政權(quán)的看法不但跟立憲民主黨人一致,也跟社會民主黨及形形色色的社會主義組織相同”。他提請他的朋友注意“知識分子”一詞在美國和俄國的不同。在美國知識分子只限于指先鋒派作家和藝術(shù)家,在舊俄,它還包括醫(yī)生、律師、科學家等,一個典型的俄國知識分子的特征是:自我犧牲精神,政治熱情,對下層民眾的同情和狂熱的正直。“在生命的激情階段,你和美國1920年代的其他知識分子懷著熱情與同情認為,對遠方的你們來說,列寧振奮人心地實現(xiàn)了你們進步的夢想……而后來改進了的信息,更成熟的判斷力和不容忽視的事實的壓力,讓你們的熱情減弱,同情干涸,但你們卻不愿意去審視關(guān)于舊俄的固有觀念,另一方面,新政權(quán)的魅力又為你們保留著你們的樂觀主義、理想主義和青春所提供的那種感情虹彩”。

    懷念一個光芒四射的年代

    1950年春天后,兩人都由于某種病痛臥床,這使得他們的通信愈加密集。這一年,威爾遜的推薦終于湊效了,他成功地讓納博科夫喜歡上了原本不可能喜歡的三位作家:狄更斯、簡·奧斯汀和讓·熱內(nèi)。

    盡管納博科夫聲稱“從來看不出《傲慢與偏見》中有什么名堂”,“我不喜歡簡,事實上我對所有女作家都有偏見,她們屬于另外一個類別”,但還是同意了威爾遜說的,簡·奧斯汀是“六個最偉大的英國作家之一”(其他幾個是莎士比亞、彌爾頓、斯威夫特、濟慈和狄更斯)。而對狄更斯的閱讀則引發(fā)了他對父親的懷念,狄更斯一度是他父親最熱愛的作家,“我父親把狄更斯的每個字都讀過”。當他還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時,他父親在鄉(xiāng)下那些陰雨綿綿的夜晚,對著孩子們大聲朗讀《遠大前程》。對讓·熱內(nèi)的閱讀產(chǎn)生共鳴是難得的不那么意外的一次,盡管威爾遜的“法國健在的最偉大的作家”的褒獎有點過火,但這個有過小偷和流浪漢經(jīng)歷的法國作家無疑引起了后者的好奇,“一定要把那本同性戀小偷的書寄給我!我熱愛下流文學!”

    沒有一樁友誼可以與生命等長。最初的裂縫可能出現(xiàn)在威爾遜對納博科夫新作《庶出的標志》的不認同,威爾遜對《洛麗塔》的反應(yīng)又加大了這道裂縫。

    盡管納博科夫早就給威爾遜打了心理預(yù)防針,聲稱要給他看一個醞釀五年才產(chǎn)下的“魔鬼”,說這個魔鬼“雖然主題和情境是感官聲色的,但藝術(shù)是純粹的”,但威爾遜的這一評價還是讓他失望,“下流的主題可以成就優(yōu)秀作品,但我覺得你沒有做成”。納博科夫吐槽說:“我沮喪地想,這個純潔、嚴肅的作品會被某個輕率的批評家當作色情文學的噱頭對待。這種危險對我來說愈發(fā)真實。因為連你都既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個復雜、不尋常作品的文本組織”。

    1958年,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yī)生》在西方出版,威爾遜馬上發(fā)表了一篇狂熱的文章,稱之為“人類文學史和道德史上的偉大事件”。但在納博科夫看來,《日瓦戈醫(yī)生》不過是一部稍為高級點的通俗小說,是他所推崇的詩人的一部遺憾之作,正如他在《洛麗塔》俄文版的后記中說,這個小說寫的是“一個感情豐富的醫(yī)生,像廉價的驚險小說一般,懷著神秘的沖動和庸俗的說話腔調(diào),還有一個妖冶的女人,直接來自恰爾斯卡婭”。如此深刻的分歧,再加上1965年圍繞《葉甫蓋尼·奧涅金》的沖突使彼此受傷,他們向著對方的心靈的大門關(guān)上了。再深厚的友情,也經(jīng)不住自信心爆棚的傷害,決裂幾乎是這段友誼的宿命。

    到了1971年,納博科夫告訴“親愛的邦尼”,對他當初“無可理喻的不理解”不再抱怨,重溫這二十多年的通信,感到的只有對方的“溫情善意”及“藝術(shù)和智力發(fā)現(xiàn)的持續(xù)興奮”。1974年,威爾遜去世后,納博科夫?qū)懶沤o威爾遜的遺孀談到合作出版書信集的計劃,以這樣傷感的話結(jié)尾:“我不必告訴你,重溫這些屬于我們通信初期光芒四射時代的交流,是多么痛苦。”

    他們都是可愛的人

    要是納博科夫不玩文字游戲,還是魔術(shù)師納博科夫嗎?要是埃德蒙·威爾遜不對革命主題傾注畢其一生的“社會學”關(guān)注,還會是那個筆墨激蕩的批評家嗎?好在,翻譯俄文、談?wù)撔≌f喜好之外,他們還可以一起比較哪家雜志稿費高,研究如何通過寫作和去大學兼課搞錢,他們還有最大公約數(shù):契訶夫和眩目得迷人的鱗翅目昆蟲。哦,契訶夫。“過去的這個夏天,我讀了契訶夫的許多作品,印象十分深刻——想不到他覆蓋的范圍那么廣,他描述的生活領(lǐng)域那么寬。”哦,蝴蝶,復雜的形變,“什么樣的文學樂趣堪比追蹤一只排卵期的謝里丹卡灰蝶?”鱗翅目昆蟲給予的迷人消遣,怕是只有無產(chǎn)者和貴族才有福消受。“我游蕩在長著美洲蒲葵的荒野、松林的荒地和沼澤地,追蹤著最絢爛迷人的蝴蝶;我打網(wǎng)球,劃獨木舟,跳舞;我賺的錢很少。”

    他們的通信集每隔幾十頁,就會出現(xiàn)手繪的蝴蝶圖案。有次威爾遜寄給納博科夫一組朋友畫的蝴蝶圖,引發(fā)了納博科夫?qū)L圖者身世的福爾摩斯式的揣測。這文字游戲,就像他在旅行途中收集眾生相發(fā)給朋友看,說來還是小說家的稟性使然,他總是以一副好玩的神情打量著世界。“我在藍灰蝶方面做了一些研究……我解剖、描畫了三百六十個樣本的性器官,闡明分類學的種種冒險,看上去就像一部小說。”而小說,未始不是他們共同追逐著的那只蝴蝶,它飛翔在日常生活上空,它是充滿想象性的生活的翅膀,或者就是理想生活本身。“許多清新、廣闊、空曠、寧靜的空間都充滿了蝴蝶”。

    這是一對相互不滿意、又相互成全的作家朋友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威爾遜總是穩(wěn)定的一邊,而納博科夫身上總有著小說家的善變和不確定性。與納博科夫通信要有強大的定力,如果你信了他就會給帶到溝里去,相信陀斯妥耶夫斯基和艾略特真的是三流作家,是“騙子”和“冒牌貨”。要是這樣的話,我寧愿與報社的實習女生通信,她讀到《親愛的邦尼,親愛的沃洛佳》某一頁,納博科夫說“你下棋了,這是好消息,希望你很快成為好手,我好打敗你”,不由得叫起來,“這個人好可愛啊”。他們都是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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