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我國文化事業(yè)蓬勃發(fā)展,正是在此歷史背景下,季羨林應(yīng)國內(nèi)文化機構(gòu)邀請,或作考察訪問,或出席重要學(xué)術(shù)會議,因此有機會參觀、游覽一些著名的旅游景區(qū)。季羨林還記下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使讀者受益。
1985年10月,《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編委會在煙臺召開最后定稿會議。會后季羨林與朱德熙、呂叔湘、姜椿芳、周祖謨等大家一起登蓬萊閣觀海。
其實,就在去年同一時間,季羨林參加《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編委會在煙臺召開的第一次詞條編寫審稿會后,就曾登上蓬萊閣,由于時間緊迫,只是匆匆游覽,印象不深,季羨林也說,“仿佛沒有進入‘角色’”。
季羨林
時隔一年,季羨林又來到煙臺,并再次登上蓬萊閣。這時,因《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已經(jīng)定稿,季羨林
心里頗為輕松快慰,加上能和老朋友同登蓬萊閣,因此“印象當(dāng)然比去年深刻得多,自己也好像進入了‘角色’,看來非寫點什么不可了”。
季羨林大贊蓬萊閣“蓬萊大名垂宇宙”,他來到蓬萊閣以前,因受“蓬萊三山”傳說的影響,“總幻想這里應(yīng)該是仙山縹緲、白云繚繞,仙人宮闕隱現(xiàn)云中,是洞天福地,蓬萊仙境,不食人間煙火。”然而來到蓬萊閣后,季羨林發(fā)現(xiàn)“眼前看到的卻并不是這種情況。只不過是一些人間的建筑,錯綜地排列在一個小山頭上”。
然而,季羨林對事物抱著達觀的態(tài)度,他說,“(蓬萊閣)既然是在人間,當(dāng)然只能看到人間的建筑。”當(dāng)他以鑒賞家的眼光來看待蓬萊閣,又覺得蓬萊閣的建筑還是不錯的,碧瓦紅墻、崇樓峻閣,掩映于綠樹叢中。
一進入嵌著“丹崖仙境”四個大字的山門,季羨林認為這算是進入了仙境。所謂“丹崖”,指的是此地多紅石,另外還有四大塊紅石聳立在一個院子里面。
“進入天后宮的那一層院子”,引起季羨林注目的,“不是天后的塑像,而是那一株古老的唐槐”。季羨林發(fā)出感慨:這棵唐槐“在這仙境里生活了已經(jīng)一千多年了,雖然還沒有‘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兩千尺’,但是老態(tài)龍鐘,卻又枝葉蔥蘢,渾身仙風(fēng)道骨,頗有一點非凡的氣概了”。
對蓬萊閣的“天后海神像”,季羨林給出合情合理的解釋:“此地近海,漁民天天同海打交道;大海是神秘難測的,不知道有多少漁民葬身波濤之中。他們迫不得已,只好乞靈于神道,于是就出現(xiàn)了天后。”然而,正如季羨林所言,“在這個端莊美麗的女神后邊,不知道包含著多少血淚悲劇啊!”
季羨林繼續(xù)描述道,“到了最后一層院子,才真正到了蓬萊閣,閣并不高,只有兩層。過去有詩人詠道:‘登上蓬萊閣,伸手把天摸。’顯然是有點夸張。但是,一登上二樓,舉目北望,海天渺茫,自己也仿佛凌虛御空,相信伸手就能摸到天,覺得這兩句詩絕非夸張了。誰到這里都會想到蓬萊三山的傳說,也會想到刻在一個院子里兩邊墻上的四句話:直上蓬萊閣,人間第一樓。云山千里目,海島四時秋。”
登上蓬萊閣,就繞不開關(guān)于八仙過海的話題,但季羨林認為這太渺茫無稽,但海市蜃樓卻是真實的。季羨林從前讀到、聽到過海市蜃樓的情景,心中向往已久。但他知道海市蜃樓極難見到,但這并不影響使他想起曾在登州做過五天知州的詩人蘇軾。蘇軾寫過一首詩,就叫《登州海市》。
對此,給季羨林一行做導(dǎo)游的小姑娘卻說,其實蘇軾并沒有看到海市,因為他在登州的時間實在太短,而且是歲暮天寒之際,季羨林也懷疑蘇軾是故弄玄虛。但是,對于治學(xué)嚴謹、凡事講證據(jù)的學(xué)者來說,季羨林對蘇軾詩中所寫的雖有懷疑,卻沒有輕易否定。他說,“又焉知海市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了呢?”這真是通情達理。
蘇軾究竟在登州看到過海市嗎?季羨林認為,“登州人民并不關(guān)心……盡管蘇軾只是……待了五天,他們還是在蓬萊閣上給他立廟塑像,把他的書法刻在石頭上,以垂永久”。史載,蘇東坡在登州短短的五天里,還是盡其所能為當(dāng)?shù)厝嗣褡隽艘稽c好事,因此人民沒有忘記他。季羨林因之感慨道:“蘇軾在天有靈,當(dāng)然會感到快慰吧。”
季羨林游遍蓬萊閣,不禁撫今追昔、幻想迷離。八仙的傳說渺茫難稽,海市蜃樓又不能看到,這讓他“心里感到莫名的空虛”。但那個潛藏在他心中的對蓬萊三山的美好想象卻始終不曾離開,而且讓他愿意相信“在蓬萊閣附近的某一個海中真有那么一個蓬萊三山”。
文章來源:齊魯晚報
作者:趙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