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文娛/文 藍二/文??一個小案引出一個小社會;不重在案件的復雜度,而重在看人性這件事——在當下國內(nèi)懸疑劇的共同追求中,愛奇藝迷霧劇場近期完結的《錯位》,在這個維度上延伸出自己的獨到點。
這次不是在極端或酷烈的故事場景中探人性奇觀,而是以一個極近、更普世的現(xiàn)實,讓日常真成了一面鏡子,在特別熟悉的小人物奮斗語境中,去看人性的細微處,看人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突破了一個臨界點、到了一種過深的程度,會發(fā)生怎樣的畸變。
因為距離更近的現(xiàn)實,這部劇讓觀眾有了頗多以自己經(jīng)驗相交換的共鳴空間;同時由于犀利而有灰度的人物塑造,信息量飽滿的影像塑造,這部劇具有豐富的解讀空間,在這一維度上更形成了自己的魅力點。
錯位的真實,人性的拐點
錯位,是原本的軌跡在偏移,原本的世界被打亂。
如果去順敘看待《錯位》這個故事,這原本是個開端和過程都比較正常的小人物奮斗故事,其間的困境常見而破局手段世俗,但驚心動魄的地方也正在這里:大部分似乎還算講得通、可包容的無奈自利之舉,終在某一刻激化促成了最后的失控大惡。
劇中,錯位至少有三種存在狀態(tài)。
被動襲來的變化——如姜光明因丈夫出軌而再無法逃避的家庭與自我,蘇真真因車禍致殘而改變的生活和心理。
主動選擇后的分岔——如唐尋遭遇罪案一念之差的隱瞞,江娜一時好奇偷看的唐尋稿件,顧己鳴向上攀爬的每個關鍵節(jié)點,將他們不斷牽扯到新的失控境地。
不同“世界”交錯后的震動——顧己鳴由自己的貧寒世界闖入權力場后的困窘不甘痛苦,又如蘇真真由天之驕女墜為人們憐憫對象后的精神世界崩塌。
在這些狀態(tài)的綜合作用中,這部劇以錯位為題眼,不是為追求戲劇性的荒誕情節(jié)發(fā)展,而是明確戳破了我們對現(xiàn)實或人生“諸多無奈”的遮掩和順從,揭開“日常”底下常見、熟識、默認的暗涌,直指背后可能存有的畸變。
典型如以資源、名利、算計為“正義”的金錢社會環(huán)境,人們對這種生存邏輯的認同、靠攏與主動擁護;顧己鳴和他的前后輩奮斗者,看似在以才華出人頭地、與不公現(xiàn)實抗爭,實則是一波一波地找到“規(guī)則”、進入“規(guī)則”又固化“規(guī)則”。
又如當人們完全將自身貢獻于現(xiàn)實外部的評價認可體系中后,或許會長久地迷失而不自知,即如強勢的刑警姜光明為內(nèi)心不安全感筑起的性格硬殼,不允許自己有瑕疵缺失的蘇真真形成的扭曲掌控欲,顧己鳴卑微迷茫的自尊和搖搖欲墜的價值。
《錯位》是典型的關于人性懸疑的揭示,而它的獨特之處在于,不是為了抓住那最終的落點,而是在過程,通過細密的描摹看到主要人物的心理之路,一點點捋出和呈現(xiàn)那些關鍵的拐點。
比如顧己鳴從真誠到算計,從略有心機到放棄原則,從遮掩過錯到定下殺人,從心有畏懼到徹底冷血;又如蘇真真,從驕傲自信到崩潰,再到整個人重建后陽光下的陰影——不斷演進的變化與很多個重要轉(zhuǎn)折處,都成為這部劇簡明好猜“小案件”背后更吸引觀眾的鉤子。
犀利、高光的人物塑造與演繹
《錯位》中,由內(nèi)容創(chuàng)作與演員表演共同塑造出的犀利人物無疑是該劇的最大亮點。
對于其中突出的如馬伊琍、佟大為、藍盈瑩所擔任的角色,許多觀眾都認為是“特別顯功力”或“近年其個人最好的表演”。
首要突出的自然是其中“嫌疑人”群體們的塑造。
作為最終兇手的顧己鳴(佟大為飾),由于角色層次非常地飽滿,很多觀眾直到最后、到當下,還會為這個人物是否“徹底純惡”,是否在某處值得被同情,而反復爭論。
顧己鳴讓觀眾報以探究之心的名場面太多。比如在那場關鍵的富豪聚會,一次次被人鄙視累積起的憋屈,在停車場被兩豪車夾擊時最終爆發(fā),但這種爆發(fā)又以一種小人物憋屈至極的方式呈現(xiàn)——在豪車堅決不給他開車門上車讓出空間時,他在豪車司機的逼視之下只能從副駕的車窗屈辱地爬進去。
到了后期又有已經(jīng)靠著蘇真真一家功成名就的顧己鳴,卻夜間一人坐在泳池邊,邊喝紅酒邊偷偷吃著媽媽腌制的鄉(xiāng)下泡菜,泡菜成了他在作惡的恐慌、階層的憋屈、人生隱約將至的崩塌中,唯一能得到的一次釋放,也或許是窮途末路時對于本真生活、對自己過往的微妙痛惜。
包括為蘇真真送植物、送江娜制作的海石花,對江娜的坦白敞開,孰是真愛孰是PUA;顧己鳴殺害江娜時刺刀的用力;顧己鳴最終婚禮與監(jiān)獄中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都成為觀眾們熱衷討論的細節(jié),有觀眾非常準確地總結,看到最后,也真的沒有搞清楚他有多少是“真誠”而多少是在“演戲”。
這部劇中同時很值得一提的,是主要女性角色的塑造。馬伊琍飾演的資深刑警姜光明,沒有形成“女刑警”或“女領導”的刻板設計,人物狀態(tài)平實自然,尤其在發(fā)現(xiàn)問題的洞察力、審訊時的智謀狀態(tài),凸顯資深刑警的經(jīng)驗老到和警察形象的獨特魅力。
而蘇真真,作為在劇中很長時間被觀眾猜疑為兇手的人物,卻收到非常多的正面評價。概因這一人物作為“富家千金”,具備了真正扎實的社會現(xiàn)實基礎和行為邏輯。遵循名利圈層以利益為上的行事準則,極善調(diào)用資源,處理危機時冷靜冷酷、效果,在殘疾心理障礙的推動下,以打造“作品”、證明自身價值的動力綁定與顧己鳴的關系,擺脫了常規(guī)女性奪愛的“白富美戀愛腦”邏輯,因此盡管人物具有極大灰度,被觀眾們理性認知為“不是純粹的好人”,但卻具有了獨特的人物魅力,且以灰度中的弧光一面獲得了女性觀眾對于女性理想化特質(zhì)的認同。
事實上,從許多討論與反饋中都可以看到,“殘酷但真實”,反而是當下觀眾對于現(xiàn)實向內(nèi)容重要的肯定維度之一。《錯位》講述的是極近的現(xiàn)實中、熟悉的事物或存有的惡因惡念惡果,其間偶然性與必然性并存的狀態(tài),是觀眾們清楚的,也是愿意放到自身去審視觀照的。
而《錯位》所具有的灰度空間、解讀空間,也讓它具有自身的獨特價值。正如它在人物身上始終留下的沒有揭開的真相與假面,劇中也并沒有給出所有人性以定論,給每一種選擇以評判,而它讓觀眾帶著自身的價值觀、經(jīng)驗、認知去理解,去判斷對錯。其實非常典型的關于“6頁紙是否算抄襲”,顧己鳴這個原罪是否存在,觀眾間就產(chǎn)生了非常激烈和對立的碰撞,從中也在透出我們每個真實的人物對于社會規(guī)則、法律界限、自我原則、現(xiàn)實狀態(tài)的體會與感悟,“黑白灰”真實地交互。這種由劇集闡發(fā)又游離于劇集之外,留給觀眾的自我“審判”,可算是一種有趣又有意義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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